2013年8月6日 星期二

切‧格瓦拉::游擊戰法 一種方法[1963] 1—3


☆游擊戰法:一種方法[1963]_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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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游擊戰法已經無數次應用在不同環境的歷史下,達成了不同的目標。近來,當人民先鋒決定選擇非正規的武裝鬥爭道路,來對抗擁有優越軍事武力的敵人時,它被應用在數個人民解放戰爭上。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在對抗封建、新殖民,或者是殖民式的剝削鬥爭,以期獲得權力的企圖中,已經成了這類活動的舞台。至於在歐洲,游擊隊則是用為本國或是同盟正規軍的一種補綴。


在美洲這塊陸地上,游擊戰法已經在好幾個場合被使用。且舉一個例子,我們有著薩迪諾(Cesar Augusto Sandino)的經驗,對抗遠征到尼加拉瓜的塞哥維亞的美軍。而最近,我們則有古巴的革命戰爭。從那之後的美洲,游擊戰的問題就被這塊大陸上的激進黨人,不斷在理論的研討中提及,欲探究其實用性是否可行、便利。這已經成為了一場非常具有爭議性的論戰主題。
這一篇文章會表達我們對游擊戰與其正確運用的觀點。尤其我們必須在一開始就強調,這一鬥爭的形式,是達到終點的一個手段。而那一終點,在任何革命之中都是必要且不可避免的,就是政治力量的斬獲。所以談到美洲不同國家特定情勢的分析,為了獲得那一終點,在有限的鬥爭方法下,我們必須使用游擊戰的概念。


問題幾乎馬上就像蒸氣一樣裊裊地冒了出來:在所有的拉丁美洲地區,游擊戰是斬獲大權的唯一方程式嗎?或者簡單地說,它會成為許多已經使用在這場鬥爭的方法之一嗎?最後我們會問:古巴的例子可以應用在現今的大陸情勢上嗎?於這場論戰之中,那些想採行游擊戰的人們被批判忘了群眾鬥爭,被告知游擊戰和群眾鬥爭是相互矛盾的。我們拒絕這個暗示,因為游擊戰本身就是一場人民的戰爭;沒有人民的支援卻想實現這類型的戰爭,會是一個不可避免的災難前兆。游擊隊是人民的攻擊先鋒,位處在某個特定的區域地點上,全付武裝,並且願意為所有可能的戰略終點發起一連串英勇的行動──大權的奪掌。游擊隊是得到各地的以及整個領土上的農民和工人群眾支持的。一旦缺乏這種種前提,游擊戰是不可能實現的。


吾輩認為古巴革命對於美洲革命運動有三項基本貢獻。首先,人民的力量可以打贏軍隊。第二,不需要坐等利於革命的時機到來;暴動本身可以創造時機。第三,在低度開發的美洲,山林草野是武裝戰鬥的基本戰場(《游擊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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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這些是有助於美洲革命鬥爭發展的貢獻,而它們能夠被應用到我們發展游擊戰法的大陸上任何國家。


哈瓦那第二宣言指出,


在我們的國家,兩種環境結合了起來:低度開發的工業,以及具有封建式特徵的農業體系。那就是之所以不論都市工人的生活條件有多麼艱困,鄉村人口的生活條件都會更受到恐怖的壓迫與剝削。但是,透過一些很少的例外,它也組成了絕對多數的人,有時候甚至超過百分之七十的拉丁美洲人口。


暫且不把那些經常住在城市裏的大地主算計在內,這廣大群眾在農場上像奴役一樣工作,賺取少得可憐的薪資維持生計。要不然他們就是在剝削的條件底下耕作土地,與中古時代的狀況毫無二致。這樣的環境在拉美決定了窮苦的都市人口會是革命強大的蟄伏力量。


軍隊都是依傳統戰事的習慣來設置和裝備的。他們是剝削階級之勢力得以維持下去的一支武力。當他們面對的是一場農民根據在家中地形所打的非正規戰役時,他們變成完全缺乏威力,奄奄一息;為了擊倒一位革命戰士,他們要有十人躺下。當他們被一支隱形和無敵的軍隊困堵時,士氣的低落迅速傳染每一個人,讓他們沒有機會展示他們軍事學院所教的戰術,沒有辦法壓迫城市的工人和學生,當然,以及他們如此吹捧的誇耀花招。


小型戰鬥單位剛開始的鬥爭,是不斷地得到新武力的滋養因而成長茁壯的;群眾運動開始大膽了起來,老舊的命令一寸寸地被撕裂成千百塊碎片,而這正是當勞動階級和都市群眾決定投入戰事之際。


從戰鬥的一開始,是甚麼讓那些單位變得如此無人能敵,絲毫不懼他們敵人的數目、力量,以及資源?答案是人民的支持,而他們可以倚賴這樣一個持續擴張成長的群眾支持。


但由於刻意的被孤立和被隔離,農民是一個需要勞動階級的革命和政治領導人的階級,一個需要革命知識份子的階級。缺少了這些,它沒辦法單獨地發起鬥爭,沒辦法達到勝利。


在現存的拉美歷史條件下,國家的資產階級無法再帶領反封建、反帝國主義的鬥爭。經驗在我們的國家告訴我們,這個階級──甚至是當它的利益和美國佬的帝國主義相衝突時──已經沒有能力挑戰帝國主義,他們被社會革命的恐懼癱瘓了,被受到剝削的群眾的怒吼嚇呆了。

☆游擊戰法:一種方法[1963]_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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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為了補全之前所敘述的拉美革命宣言之本質的真知灼見,以下段落的哈瓦那第二宣言又提到:


每個國家的主觀條件,革命意識的、組織的、領導人的因素,都可以加速或者遲緩革命,視其發展的現狀而定。總有一天,在每個歷史性的紀元,當客觀的條件成熟,意識獲得了,組織成立了,領導人才站起來了,革命也就製造出來了。


姑且不論這是和平演化,亦或是在痛苦之後來到世界,靠的都不是革命份子;它靠的是舊社會的反動力量。革命,在歷史的洪流中,就像一位協助新生命誕生的醫生:除非必要,他不會使用鉗子,但當需要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使用它。這是一件苦差事,一件將更美好生活的希望帶給受到奴役和壓迫的群眾的苦差事。
在許多的拉丁美洲國家中,革命是無法避免的。這個事實,不受任何人的意志決定。它取決於美洲人民所生存的駭人剝削條件、群眾革命意識的發展、全球性的帝國主義危機,以及廣泛的被殖民國家的解放運動。


我們要從這個基礎上來分析游擊戰在拉丁美洲的整個問題。


我們已經可以確定,它是一種達到終點的抗爭手段。首先我們關心的是分析終點,決定是否可以利用其它的非武裝鬥爭的方法,在拉丁美洲贏得力量。和平的抗爭可以透過群眾的運動對政府施壓──在特殊的危機情勢下──;如此一來,最後人民的軍隊會掌管全局,建立無產階級專政。理論上這是正確的。尤其當我們在拉美的脈絡下分析之時,我們必須獲得以下的結論:整個說來,在這塊大陸上存有客觀的條件,驅策著群眾投入對抗資產階級以及大地主政府的暴力行動。在許多國家之中更有著權力的危機,以及一些革命的主觀條件。當然,在這所有條件都成立的國家中,我們看得很清楚,不爭權奪利是有罪的。那麼在這些條件並沒有發生的其它國家中,不同的替代選項會出現,超出理論之外的有利於不同國家的戰術也會現身。唯一歷史不承認的,就是無產階級政策的分析家和執行者被誤會了。


沒有人可以攬下作為黨的先鋒的角色就像大學頒發文憑一樣輕鬆。作為黨的先鋒,意味著得透過鬥爭的手段,在勞動階級的前線接近到權力。這意味著知道如何走捷徑,領導這場戰鬥邁向勝利。這是我們革命黨的任務,並且分析必須深遠、詳盡,絕對不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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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當前我們可以在美洲觀察到一個不穩定的平衡,也就是寡頭的獨裁政權和人民壓力之間的關係。我們所說的「寡頭」,是指每個國家的資產階級和地主階級的反動的結合,或多或少的,比封建主義更具力量。


這些的獨裁政權在他們階級所掌控,毫不受到限制的時期內,於某個他們判決是「合法」的架構中,繼續地存活下去。我們正經歷一個群眾壓力非常強大的時期,並且束縛了資產階級的正當性,所以為了中止群眾的衝力,它的發起者必須要違反它。


厚顏無恥地違反所有的立法,或者特別為統治階級的行逕所制定的法律,只會增加人民軍的緊繃情緒。所以寡頭的獨裁政權為了改變憲政,為了更壓迫無產階級而不與其正面衝突,它們企圖使用老舊的合法命令。僅管如此,在這一點,矛盾產生了。人民不再支持獨裁政權建立的強制法案,並且試著搗毀它。我們不應該忘掉階級的本質,權威的和限制的,資產階級國家的典型。列寧有以下的說法:「國家是階級對立的產物和宣告。國家是階級的對立於客觀上沒辦法妥協時所興起的。相反地國家的存在,證明了階級的對立是無法妥協的。」(《國家與革命》)


換句話說,我們不應該允許「民主」一詞被拿來辯用,只為了代表剝削階級的獨裁,卻失去其更深層的意義,卻加入了授予人民某些自由的意義,不論它是好或是壞。只為了恢復某些程度的資產階級正當性而鬥爭,卻忘了考慮革命力量的問題,就等於是為了回到優勢的社會階級所建立的獨裁秩序鬥爭。易言之,這就等於只為囚犯的鎖鍊換上了一個比較輕的鐵球。


在這些衝突的條件中,寡頭撕裂了它自己的契約,其「民主」面具,並且攻擊人民,雖然它總是試著使用它為壓迫所成形的上層結構。所以,我們再次面對了一種進退維谷的兩難:該作甚麼?我們的回答是:暴力不是剝削者的特權,被剝削者也能夠使用它,尤有甚者,應該就在時機來臨之際使用它。馬帝說,「一個可以避免戰爭,卻從事戰爭的人,就如同一個沒辦法發動一場無可避免的戰爭的人,都是有罪的。」


列寧說,「社會主義的民主從來沒有就對戰爭採取過甚麼感性的觀點。它毫不保留地譴責戰爭是人類社會中製造衝突的野蠻行逕。但是社會主義的民主知道,只要社會被撕裂為階級之分,只要還有人加諸人剝削,戰爭就是無可避免的。為了結束這個剝削,我們不能對戰爭置之不理,只要還有剝削者,只要還有統治和壓迫階級的存在,它就是無處不在、無時可免的。」他在一九零五年說了這段話。後來在<無產階級革命的軍事計劃>中,一篇對階級鬥爭本質鞭辟入裏的分析,他斷言:「任何一個承認階級鬥爭的人,不會不承認人民戰爭,這在每個階級社會中都是自然的,並且在某些條件下,是階級鬥爭所無法避免的延續、發展和強化。讓何偉大的革命都證明了這點。駁斥人民戰爭,或者忘了它,就意味著陷入了極端的樂觀主義,並背離了社會主義式的革命。」也就是說,我們不應該恐懼暴力,這新社會的接生婦;但暴力應該在精確的時機被釋放,當領袖已找尋到最有利的環境之際。

☆游擊戰法:一種方法[1963]_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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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這一切會是甚麼?主觀地說,它們取決兩個相互彌補並且在鬥爭中加深的因素:感到有其必要作改變的意識,以及對這革命的改變有信心。這兩個因素,配合上客觀的條件(在整個拉丁美洲中,情況是對鬥爭的發展有利的),配合上達成目標的強韌意志,以及世界上力量新的相互關係,就決定了行動的模式。


姑且不論社會主義的國家有多遙遠,它們的有利影響會獲得掙扎中的人民感受,就像它們的例子會帶給人民更壯大的力量。卡斯楚在七月二十六日〔一九六三年〕說:「革命份子的責任,特別在這個時刻,就是承認,以及利用已經發生在這個世界上的力量的消長變化,並且瞭解這些變化是有利於人民鬥爭的。革命份子的責任,拉丁美洲的革命份子,不是光枯坐等待力量相互關係的消長變化,以期於拉美製造出一個社會革命的奇蹟,而是完全地利用有利於革命行動的所有種種──並且製造革命!」


有些人會說,「我們承認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革命戰爭是達到政治力量的最佳途徑;但是我們要打哪找偉大的領袖,像卡斯楚這樣的人,誰會帶領我們迎向勝利?」卡斯楚,就像任何一個人一樣,是歷史的產物。在美洲帶領叛亂暴動的政治與軍事指揮官,如果集於一人,必是在戰爭本身的過程之中學到戰爭的藝術。這不是單從書本便可學得的技巧或專業的。在這個例子中,鬥爭本身就是偉大的導師。
當然,任務不可能是輕鬆的,它也不可能免除重大的危險。在武裝鬥爭的發展中,革命的未來有兩個極度危險的時刻。第一個發生在準備的時期,而處理它的方式會賦予鬥爭決定性的步驟,並且澄清人民軍的意圖。當資產階級國家逼近到人民的位置時,顯而易見我們得發起一個對抗佔據這點、精良的、作出攻擊之敵人的防衛過程。如果基本的主客觀條件都成熟了,戍守防守的行動必須武裝,不讓人民的軍隊單純接收敵人的炮火。也不應該讓武裝過後的防衛陣營,轉變成逃難者的庇護所。


游擊戰法或許會在某個特定的點採行一個防衛的運動,它會在本身中擴大攻擊的能力,而且必須不停發展。這個能力,隨著時間的流逝,便是決定人民軍隊的催化劑特徵。也就是說,游擊戰不是被動的自我防衛;它是加上攻擊的防衛。而一旦當我們辨視出它的那時刻起,它就有了最後的目標,政治力量的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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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這個時刻很重要。在社會的過程之中,暴力與非暴力間的差別,不能僅靠往來的子彈所測量的;更應該這麼說,它倚賴具體的和往復波動的現勢。我們還必須能夠看到人民軍隊的正確時機,意識到它們的相對弱點和策略性的力量,必須比敵人更早搶得先機,讓情勢不會變得更壞。寡頭獨裁政權和人民壓力之間的平衡狀態必須被改變。獨裁政權試著不訴諸武力。於是我們就得強迫獨裁政權訴諸暴力,揭開它作為反動社會階級的獨裁政權的真正面目。這事件會加深鬥爭到這樣的一個讓人沒有退路程度。人民軍隊的演出,端視強迫獨裁政權下決定的任務──撤退或是發動鬥爭──,於是開啟一個長程的武裝行動時期。


有技巧地避免下一個危險的時刻,取決於人民軍隊漸漸茁壯強大的力量。馬克思總是建議,革命的過程一旦開始,無產階級的炮火就會一再地不停攻擊。一場不繼續擴展的革命,就是一場倒退的革命。疲勞的戰士開始失去信心;而當這個時候,資產階級的某些策略就會結成果實──比方說,大選的舉行讓政府搖身一變為另一個風度翩翩的紳士,帶著甜美的聲音和天使般的笑臉,而不是易怒的暴君,或是被反動份子的策略牽著走,不論是直接的或間接地被進步的力量所帶動。還有其它的狀況,但是分析這些戰術的策略並不是我們的本意。


讓我們強調先前所提到的軍隊策略。軍隊對民主的貢獻是甚麼?如果他們只是反動階級和帝國主義的壟斷企業掌控下的工具,並且如果他們只渴望維持他們特權的話,作為一個因為他們手中所拿的武器而登上這階級的人,還能夠從他們身上要求甚麼樣的忠貞?


正當壓迫者的窮途末路之際,軍隊的建制圖謀推翻一個實際上已經被打敗的獨裁者,我們可以說,他們如此作為,是因為獨裁者沒有能力保全他們的階級特權而不使用極度的暴力,一個一般說來並不符合當下寡頭政治利益的方式。


這段話並沒有否認軍人作為個別鬥士的貢獻的意思,雖然他們一度背離他們所應服務的社會,而事實上現在也是在反抗它。他們應該一致於他們所接受的革命陣線的鬥士角色,而不是階級地位的代表。


很久以前,恩格斯在《法國的內戰》第三版的前言中寫道,


每次革命之後,工人都武裝起來;由於這一原因,工人的繳械對位居國家樞機
的資產階級而言,是最首要的誡律。所以,在每次由工人贏得的革命之後,一
場新的鬥爭也隨著工人的勝利結束。
(列寧引述於《國家與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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