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27日 星期一

许章润:我们当下的恐惧与期待

 

许章润:我们当下的恐惧与期待

  • 许章润
    2018-07-24   累计浏览:179256

 

 

 

包括整个官僚集团在内,当下全体国民对于国家发展方向和个人身家性命安危,再度深感迷惘,担忧日甚,已然引发全民范围一定程度的恐慌。盖因近年来的立国之道,突破了下列底线原则,倒行逆施,而这曾是“文革”后执政党收拾合法性,并为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证明为最具正当性的政治路线,也是全体公民和平共处最低限度的社会政治共识,本不该动摇,千万不能摇撼。

 

一、四条底线

 

那么,是哪四项底线原则呢?

 

第一,维持基本治安,明确国家愿景。结束连年“运动”,中止“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以包括连番“严打”在内的强力整肃,阻止社会失范,维护社会治安,同时尽力实现社会和解,大致提供了一般民众生聚作息的基本秩序条件,是四十年里现有政体的底线合法性,也是历经劫难后的亿万国民拥护“改革开放”的原因所在。虽说从治安到公正,自就业而尊严,公共产品的内涵缺一不可,而且时移世易,诉求必然逐次提升,但在高端产品阙如之际好歹有底线保障,对于历经动乱和苦难的百姓而言,总是好事。毕竟,升斗小民,日常起居的美好愿景不过是安宁生活,期期于温饱小康,而以世道安靖为前提。虽说此种治安格局及其后来发展出来的“维稳”路径,反过来滋生出新的问题,暴露出政治统治正当性不足这一致命病灶,但就其提供基本治安而言,却是成功的,也是合意的。

 

不宁唯是,三十多年里,尤其是1992年春夏之后,执政党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所谓“专心致志谋发展,聚精会神搞建设”,坚持二十年不变,则官民互动之下,几个回合下来,一般国民认为不管谁上谁下,他唱罢你登场,反正发展经济、专心国家建设这一条蔚为基本国策不会改变。有此预期兜底,遂仿佛多所安心,接受既有政体安排,你当你的官,我过我的小日子,而合作共谋出此刻这一社会治安格局。换言之,不是这个梦那个梦,而是发展经济社会,专注于国家建设,别搞运动,安宁生计,凡此底线原则,筑就了展示并通达国家道义愿景的起点,也是百姓接受统治的前提。

 

第二,有限尊重私有产权,容忍国民财富追求。从废除私有制,声言私产为万恶之源,到有限保护私有产权,容忍亿万人民对于财富增长的追求,并且诉诸立宪,所谓“私产入宪”,释放了发家致富的普遍人欲,给予追求美好生活的人性志向以正面政治迎应。在此情形下,不仅国家经济实力空前增长,并以此支撑了科教文卫与国防武备,特别是庞大的党政费用,而且,一般国民亦多获益,生活水准多所提升。此为中国经济快速成长的法制缘由,同时说明了既有政制合法性之获得全民容忍的经济原因。毕竟,动什么,别动大家的钱袋子,是硬道理。其实,此为一切正常人类社会的通则,近世产权理念与人性观念为此特加张本,“改革开放”以“拨乱反正”皈依普世大道,实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第三,有限容忍市民生活自由。几十年里,公民社会不见成长,稍有冒头即遭整治,严重阻滞了国民政治心智发育与公民人格养成。政治社会更是不见踪影,导致中华国族的政治成熟捉襟见肘。但是,伦理社会基本恢复,经济社会与市民社会确乎多所发育。市民自由而非公民自由,尤在市场经济较为发达省份,早成生活事实。所谓市民生活及其市民自由,指的是私性领域的有限生活权利,着重于吃喝拉撒卿卿我我,特别是对于自家生活方式无涉政治的自我支配,至少是发型服饰无需看官家脸色行事。大家搓澡搓脚,旅游宴飨婚外恋,小资麻麻,这世道才有烟火气。较诸毛氏极权政治下千篇一律的铁桶生活,连裤裆都管得死死的,此刻国民暂弃公民身份追求,而满足于市民幸福,回归普通人的日常本色,既无可厚非,更是大家之能容忍刻下政体的原因所在。就此而言,警力以抓嫖为柄,实施定向人身控制,造成普遍不安全感,虽于一案一事得计,可丧失的却是普遍的市民预期,反而得不偿失。至于北京市以整治市容为据,而将好端端便民商铺酒肆一律封拆,彰显的是“光荣政治”对于市民社会的为所欲为,一种权力的美学恶趣。——就是香港、伦敦与巴黎,超大规模国际大都会,不还都容忍并规划街市交易嘛。至于市场经济之下,笑贫不笑娼与娱/愚乐至死,忸怩作态、无德无识无耻却大富大贵,亦为普通众生的市民生存,遵循的是商品逻辑,讲述了一个不得不为了市民常态生聚而付出文明腐朽代价的现代喜剧与后现代闹剧。

 

第四,实行政治任期制。三十多年里,究其实质,虽说社会多元与政治容忍度明显增长,但整个政治体制未见任何具有实质进步意义的变革,骨子里依旧是那一套陈腐而残忍的敌我斗争与专政理念,外加上“吃江山”的贪婪丑态。但因立宪规定了包括国家主席和国务总理在内的政治任期制,以及“人权入宪”,并经2003年以还的十年任期后实现党内和平禅让,终于兑现了最多连任两届、最长十年这一宪法规定,纸上的宪法规定至此似乎积习而为“宪法惯例”,好像立法与实践均双双尘埃落地,这便总算给予国民以一定政治安全感,也令国际社会觉得中国正在步入现代政治。不妨说,三十多年里嚷嚷政体改革而政体岿然不动,这是唯一看得见摸得着也拿得出手的政治改革成果。在大家看来,不管你如何,不过就是十年的事。诸位,百姓无辜,小民蝼蚁,平时面朝黄土背朝天,分散如沙,为养家糊口而劳生息死,根本无力抵抗任何组织化强权。此刻终于好歹有此“十年任期”,似乎感觉也还算是对于随时可能爆发的政治任性的一招制约,这便随遇而安地打理自家油米柴盐也。

 

综上所述,总体来看,以治安为导向的社会控制,在提供治安这一基本公共产品层面,依然有效,但发展至“维稳”体制,局部地区甚至是一种准戒严状态,则尾大不掉,靡费非常,说明体制潜力已然用尽,有待升级换代。特别是此次中美贸易战争,将国力的虚弱与制度软肋暴露无遗,更加强化了不安全感。此前高峰申言,“执政合法性不是一劳永逸的”,对此危机似乎还有所警醒,而近年来对此严重缺乏敏感,却自信膨胀,类如“扶贫运动”这种准运动式政经操作方式再度登场,令国家愿景的确定性再度打折。另一方面,对于私有产权的有限保护与一般国民发家致富欲望的有限满足,不仅促进了经济增长,而且提升了亿万国民的生活水准,但却终于遭遇所谓“国进民退”与实际生活中屡屡发生的公权力肆意剥夺私有产权恶性案件的证伪,倒逼出“私权神圣”这一国民诉求,而背后的逻辑不过是“权力不能私有,财产不能公有”这一公民认知。本来,“分清公私”方能“提供和平”,二者均为古今政治的基本内涵,今日于此必得过关而后安。而最为世诟病并令人胆战心惊的,便是修宪取消政治任期制,等于一笔勾销了三十多年的改革开放,一巴掌直要把中国打回那个令人恐惧的毛时代,伴随着甚嚣尘上而又可笑之至的领袖个人崇拜,这才引发出下列全面恐慌。

 

二、八种担忧

 

在此,总括而言,大家的担忧与恐慌,主要集中在下列八个方面。

 

第一,产权恐惧。几十年里积攒的财富,不管多少,能否保有?既有的生活方式能否持续?法定的产权关系还能获得立法所宣谕的保障吗?会不会因为得罪了哪位实权人物(包括村委会主任)就企业破产、家破人亡?凡此种种,最近几年间,反倒随着时间推移,而愈发缺乏确定性,遂至上上下下恐慌不已。它首先冲击的是在改革开放大潮中已然掘金成功人士,而以大规模富人移民现象作为应对之道。一般中产阶级中下层,温饱有余,但却同样为生老病死进程中随时可能降临的任何意外而担惊受怕,尤其害怕通胀通缩钱不值钱。当然,富人移民的原因复杂,既有追求更高生活品质的,也不乏洗钱赶紧溜的,更有权贵携款逍遥法外的,但普遍缺乏产权安全感则为通例。官商一体权贵的巧取豪夺是“改革开放”的最大赢家,也是富人移民的主体。官方信息披露有限,民间传说嘈嘈切切,加上官媒时不时演奏个“共产党的终极理想就是消灭私有制”之过门,伴随着“打土豪分田地”式民粹叫嚣,更且加剧了此种不安全感。恐慌之际,高峰居然集体学习《共产党宣言》,一份曾令世界不得安生的两位年轻天才的轻狂之作,其予全体国民的负面心理震撼,也只有在此语境下,才能获得真切解释。

 

第二,再次凸显政治挂帅,抛弃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一基本国策。几年来,意识形态火药味愈来愈浓,以争夺话语权为标识,而实则依仗公权力施行意识形态迫害的阵势,已然导致知识界的普遍恐慌。置此情形下,自我审查,层层加码,导致出版业遭受重挫,舆论界钳口日甚,中国与外部世界勾连之阻力加剧。甚至出现了鼓励小朋友举报告发父母这类官方宣传品,违忤基本伦理,既反传统又违现代,活脱脱一副极权政治嘴脸,令人不得不想起曾经的野蛮“文革”岁月,实在匪夷所思。影响所及,大学教师连连因言获罪,因为担忧党政宣传口子找麻烦与课堂上学生特务告密,而战战兢兢。更为严重的是,地方官僚基于政治担忧普遍不作为,而中国经济的成长实在有赖于地方官员基于政绩观而认真干活的发展观。那边厢,“重庆模式”那帮余孽与高校中曾经的“三种人”联袂一体,今日摇身一变,滚雪球,构成“新极左”,喊打喊杀。

 

本来,一般国民对于“政治运动”之苦记忆犹新,新生代汲汲于市民生活,已然习惯于常态经济社会与市民生活,对于人为的“政治挂帅”与毫无逻辑的极权泛政治化倾向,了无兴趣,也不关心,硬逼他们,只能徒增反感。实际上,几十年来,上下一心,这个政治体制还能获得国民容忍,就在于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心全意谋发展,不再天天运动式“讲政治”,停止或者减少干涉私人生活,更不会上演什么“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这类荒唐闹剧。终究而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到一定阶段,必需转向以宪政建设为中心,而于政经两面次第推进建设现代国族,为现代中国接生。但就目下而言,最低限度却依然应该是固守前者,再谋他图,岂能背道而驰。

 

第三,又搞阶级斗争。前几年官媒与官方意识形态主管官员屡提阶级斗争,早已让大家一阵恐慌。这几年的施政方向,令人再度怀疑会否重搞斯大林—毛韶山氏阶级斗争那一套。犹有甚者,随着反腐之第次展开,特别是新建国家监察委及其权力之无限扩大,将全体公教人员悉数划入,不仅未能提升大家基于法制的安全感,相反,却不禁令人联想到克格勃式辖制以及残酷的党内斗争的可能性,而再度引发重回过往阶级斗争岁月的阵阵恐慌。因而,对于“斗,斗,斗”这一恐怖政治模式的国民记忆,及其是否重回华夏大地的普遍担忧,使得政治疏离感日增,和合与祥和气氛日减。本来,“私产入宪”与“人权入宪”,伴随着两任到顶这一党内禅让制的施行,有望朝向一个常态国家渐行渐近,意味着不再需要动用“斗”字诀,可这几年的做法却仿佛与此背道而驰,大家自然心惊胆战。

 

第四,再度关门锁国,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世界闹僵,却与朝鲜这类恶政打得火热。中国的经济成长与社会进步,是中国文明的自我进步,循沿的是超逾一个半世纪的文明大转型固有逻辑,也是现代世界体系在中国落地后之发育成长,并非外力所能主导。但在具体操作层面,却是在重启“改革开放”而与西方世界关系改善之后,以进步主义为导向,以“与世界接轨”为目标,而搭乘上全球化市场经济快车实现的。没有“开放倒逼改革”,就没有今天的中国经济、社会和文化。而与朝鲜、委内瑞拉这类失败国家、极权国家打得火热,违背民意,忤逆历史潮流,实在不智。虽说民间调侃,鉴于中国大量官商的子女玉帛均寄存于彼方山水,故而不用担心两国交恶,但明暗之间一闪失,倒霉的是这个据说全民所有的国族,而必然落在每个具体的百姓人头,摇撼的是他们的口粮与衣衫。在此,究其缘由,就在于以政党理性代替国家理性,而以扭曲的国家理性压制公民理性,不思进取,一意孤行,早已落后于时代思潮,所以然哉,有以然哉。

 

第五,对外援助过量,导致国民勒紧裤腰带。据说中国已成世界最大外援国,动不动“大手笔”划拉几十亿几百亿。此就一个发展中人口大国而言,不少地方还处在前现代,实在是不自量力。究其根源,扩张性“光荣政治”逻辑作祟,蔚为主因,而公子哥心态与做派亦且难辞其咎。现有的国家财富,包括那三万亿外储在内,是四十年里几代人血汗累积的,更是远自洋务运动以还数代中国人奋斗的善果,怎能随便乱花。长期高速的经济增长终有结束之时,则如此慷慨,类如当年无原则“支援亚非拉”,导致亿万国民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甚至于饿殍遍野,在在不能重演。此次中美贸易战爆发后官媒以“共克时艰”号令,傥论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立刻遭遇百姓无情嘲讽,“去你妈的,都哪儿对哪儿呀”,正说明人心所向,早已非当年那般忽悠得了的了。

 

第六,知识分子政策左转与施行思想改造。虽然早就说知识分子是劳动人民的一部分,但一有风吹草动就拿他们当外人,甚至当敌人,已成国朝政治的最佳晴雨表,也是政制底色的政治表达。教育部一再声言要加强对教师的思想教育,网传必须重点防范海归教师,以及高校中的极少数文革遗左纷纷如打鸡血般跳将出来喊打喊杀等等,都令人担忧所谓的知识分子改造政策再度降临,特别是伴随着政策左转而再次施行思想改造运动,乃至于不排除更为严重的态势。“妄议”大棒挥舞,人人噤若寒蝉,还有什么言论自由可言。而无自由思想与独立精神,则探索未知、学术精进与思想创发云乎哉。本来,历经这四十年的积累奋斗,再好好干一、两代人,中华文明有望迎来一个思想学术的全盛高峰。但是,假若此种钳口政策再延续下去,甚至日益趋紧,则此种可能性无望变成现实性,中华国族终究只是精神侏儒与文明小国。

 

第七,陷入重度军备竞赛与爆发战争,包括新冷战。短短十年间,整个东亚其实已然陷入军备竞赛,但所幸爆发战争的概率依旧尚处可控层面。问题是,不能由此打断中国的常规发展,就此摧折了尚未最后水落石出的伟大现代转型。两年来,在“阻止中国陷入全面内战”与“保卫改革开放”两文中,笔者都曾指认中国逐渐于“维稳体制”之上又叠加了“战备体制”,就在于提示其危险性,防范其负面影响。此刻随着内政紧绷与外贸纠纷日甚,经济下滑可能性加剧,则其进程不可控因素增多,防范其不至被迫走向战争状态,不管是热战还是冷战,绝非杞人忧天。坊间舆议提醒中美贸易争端不应再引向意识形态之争,更不要进行政治模式之争,亦为同此忧虑而发,还算靠谱。

 

第八,改革开放终止与极权政治全面回归。虽说“改革”一词已然多少污名化,毕竟,恶政亦且假尔之名而行之,但在当下中国语境下,置身大转型尚未完成、有待临门一脚的现状,较诸爆炸性革命与极左式的倒退,改革依旧是最为稳妥的路径。改革空转,抑或不进则退,早已非只近几年的事了,实已延绵一届任期。照此趋势以往,“改革开放”会否就此终止,极权回归,亦未可知。此时此刻,全体国民之最大担忧,莫此为甚。说是极权回归,就在于胡温任期,仿佛出现极权向威权过渡趋势,故而称为“后极权时代全能型威权政制”。但这两年反其道而行之,这才引发“极权政治全面回归”的恐慌。中国近代史上,1894年的甲午战争与1937年抗战爆发,两度打断中国的现代进程,致使追求日常政治的努力付诸东流,中国的现代事业因而被迫延宕。今日这一波延绵将近两个世纪的大转型已到收尾时段,有待临门一脚,切切不能再因战祸而中断。倘若中断,下次历史机遇何时再来,恐伊于胡底矣。

 

三、八项期待

 

当此之际,针对上述担忧与恐慌,从内政着眼,无涉经贸(包括大幅度减税),也不上纲上线到民主法治层面,仅就下列八项而言,具体而有形,允为时务。

 

第一,杜绝援外撒钱“大手笔”。非必要的无谓援外大撒把,砸钱,最令一般民众反感寒心。中国尚处发展爬坡时段,无论基础设施还是民生福利,均难题如山,任重道远。且不说养老、就业与教育,但就乡村凋敝而言,就压力山大,而需公权力多所措意。否则,半个中国仍处前现代,等于现代中国只是个半拉子工程,谈何文明复兴。近日中阿论坛期间宣布拨银两百亿美金,设立所谓阿拉伯国家“重建专项计划”,并且“探讨实施总额为10亿元人民币的项目,支持有关国家维稳能力建设”。可我们知道,海湾国家个个富得流油,何需尚有上亿未曾脱贫国民的中国在此充当冤大头,让人不禁感慨有司心肠何在,还把自家国民当人待吗?而且,凡此支出,完全无视既有预决算体制,将最高国家权力机关的国库司库宪法职权撇在一旁,在实质性瘫痪既有官僚科层建制化之际,等于向宪制与法制开战。

 

第二,杜绝主场外交中的铺张浪费。开个平常的会,就使劲折腾,不计成本,劳民伤财,其实既无里子也无面子。此为“光荣政治”,而非“实利政治”,更非“实力政治”,亦非什么“中国人民自古以来具有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非徒谋虚荣者不为。照此思路,联合国所在地的纽约峨冠博带,岂非天天戒严不可;全球性组织最多的日内瓦和巴黎,衣香鬓影,还不夜夜都要放烟火。就国家自助体而言,概需以实力立世,而旨在谋取实利,同时不废道义心肠。两项既存,三者并立,沾溉国民,荣光不求自来。无此维度,汲汲于光荣政治那一套,当事者出头露面好像挺风光,而不恤民力,做冤大头,实则招人鄙夷,也会激发民愤。连举世嫌弃的隔壁独夫胖墩来,居然大阵仗迎送,那文图俱在、传闻中酒席宴上128万元一瓶的矮嘴茅台,说实在的,一下子令亿万国民离心离德。——还中国梦呢,做梦吧!

 

第三,取消退休高干的权贵特权。国朝体制,高干生养病死全赖国库,而享受超国民待遇。原有生活待遇、医疗标准与度假休养诸项,耗费巨量民脂民膏,大家耳闻目睹,而至今不敢公布,正说明见不得人。此种体制,承继的是朱姓子民、八旗子弟的奉养传统,既违忤曾经自诩之革命精神,更不符现代公民立国原则。若说什么“封建残余”,此为典型。国民痛恨不已,可毫无办法,遂成制度招恨之一大毒瘤。这边厢普通人民住院难,那边厢高干病房巍哉峨兮,隔离于一般病区,让多少百姓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而每一丝仇恨都可能在某个时刻于心田中成长为惊天雷暴。

 

第四,取消特供制度。七十多年里,其实早从延安时期就已开始,无论是在国民饥寒交迫的年代里,还是此刻亿万百姓为婴儿奶品、日常食品安全而提心吊胆之际,特供制度供养着这个号称人民政权的高层权贵,提供着一般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诸种特权,除开几个极权政体之外,举世找不出第二家,可谓豪奢之至,而无耻之尤。社会恒有差等,贤愚贫富实为自然,但那是结果,而非抹煞起点平等的公民理想,更非公然利用国库供养少数权贵。此制一日不除,“第34号”依旧,中国食品安全就一日没有保障,两方同样无任何真正的安全可言。

 

第五,实施官员财产阳光法案。有关于此,民间早已呼吁多年,居然毫无动静,说明其间猫腻最大,最见不得人。现有官员升迁程序中对于子女玉帛的说明,只限内部掌握,存见于干部档案,而一般国民无从知晓,遂使一切迷雾重重。而无论人力物力,还是技术手段,早已成熟,正为施行此制,并经由全国联网,用十四亿双眼睛施行有效监督,铺垫好一切基础。反腐而腐败不止,就在于搞成了内部的事,而非基于政治公开原则的法制作业,缺的就是阳光法案这一环。你们若非心虚,那就施行此制,让一切大白于天下吧!你们要是正心诚意,那就加入大多数国家均在其中的《艾格蒙国际反洗钱组织》吧!何必云山雾罩,将亿万国民当二百五。

 

第六,“个人崇拜”亟需赶紧刹车。改革开放四十年,没想到神州大地再度兴起领袖个人崇拜。党媒造神无以复加,俨然一副前现代极权国家的景象。而领袖像重现神州,高高挂起,仿佛神灵,平添诡异。再者,官员讲话,本为秘书手笔,不过等因奉此,居然汇编刊行,精装亮相,全球免费赠送,徒耗纸张,令人喷饭。此间不仅需要反思为何当事人如此弱智而好名,更需要检讨为何曾经遭遇此种戕害的偌大国家,包括她的芸芸“理论家”“研究者”,居然对此毫无抵抗力,却不乏舔痈吸疽之徒。而亿万人犹如虚无,竟然容忍其大行其道,奈何不了那几个马屁精大员,正说明所谓启蒙是一个未竟事业,需要每一代人在公共事务上公开运用自己的理性,方能如履如临而砥砺前行。而且,它更加说明中国尚未完全进入现代世俗理性的常态国家境界,而有待接续奋斗矣。

 

第七,恢复国家主席任期制。年初修宪,取消政治任期,令世界舆论哗然,让国人胆战心惊,顿生“改革四十年,一觉回从前”的忧虑。此间作业,等于凭空制造一个“超级元首”,无所制衡,令人不禁浮想联翩而顿生恐惧。因此,今明两年的适当时机,如秋季召开人大特别会议或者明年三月全国人大例会,通过再度修宪,恢复国家主席任期制,以保卫改革开放、防范重回文革极权政治。《宪法》既立,无论是何种质量的宪法,本不宜改来改去,无奈这是大转型时段过渡政体下的一部临时宪法,只好频繁修订。但愿转型落地之前,这是最后一次修宪。

 

第八,平反“六四”。今明两年,适值“改开”四十周年、“五四”百年与“六四”三十周年,一连串所谓敏感节点纷沓。而中美贸易战的后果,亦将延时第次显现,增加了所谓的不确定性。在此,既有的“维稳”思路是“以治安对付政治”,叠加上“用政制钳制政治”,而非“以政治迎应政治”这一常态政治之道。当年给“四五”平反,从此每年四月五号不再成为敏感节点,就在于“以政治迎应政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结果各得其所,皆大欢喜。因此,值此迎来“六四”爆发三十周年之际,当局于今明两年适当时刻公开为其平反,不仅表明“以政治迎应政治”的诚意与智慧,而且,从此每年六月四号无需再如临大敌,为全体公民政治上的和平共处扫清障碍,既裨益于民心舒畅,更有助于收拾政治合法性。

 

以上诸项,均为现代政治的一般常识,也是刻下国人的普遍诉求。此番“冒着杀头的危险说出人所共知的道理”,就在于举世滔滔,若无此说法,就无此立法,从而吾侪百姓没个活法,其奈也何,呜呼哀哉!

 

四、过渡时段

 

两年多来的世界进入政治调整小周期,无需惊恐,远未到分晓时分,更须也唯有稳健推行内政改革,健全国族身心,方能应对过关,维持包括中国在内的这艘世界大船持续扬帆于和平与发展的常态政治航道。冲突与战争是人类这个残忍物种的常态,但是身处历史机遇关头而推延或者避免其发生,则为政治的天命所在,更是对于肉食者政治智慧与德性的大考,而人类恰恰就是政治的动物,政治为世间最高智慧。就刻下情形而言,纵便事态已如今日,也还未能根本偏转“和平与发展”这一大势。而这就是历史机遇,就是所谓的“机遇期”,唯智者方能攫获,而不至于东怼西怼,将一手好牌打成烂牌也。

 

至于太平洋沿岸东西两大国均不期然间先后步入“老红卫兵执政”状态,是而且不过是一种短暂的过渡现象,实为每临历史危机关头就会出现的那种一再上演的乱象之再现而已。就此岸言,其毫无历史感与现代政治意识,更无基于普世文明自觉的道义担当,昧于时势大道,却又深濡文革政治烙印,虚骄之下,允为干才而用力过猛却用错了方向,致使弄权有术,当官有方,而治国无道,岂止折腾,直是倒行逆施。就彼岸看,实为一群依旧生活在列强时代与冷战政治中的老不死幽灵登台,虽不乏对于当今世界政治图景与文明变局的现实判断,却同样缺乏历史感,短视而贪婪,根本开出了误诊处方,反将早年裙带资本权贵的重商主义国策与基于唯我独尊、掠夺成性的帝国主义式傲慢偏见与粗鄙蛮横,赤裸裸的讹诈,尽兴抖露无遗,展示了一个文明衰败的疲惫帝国狗急跳墙式的晚期症状。而自大爱国狂适成祸国害人精,所谓爱国贼,中外古今,史不鲜见。同时,它还说明,如同“坏人变老了”一般,人人都是自己早年教育体系的产物,此后无所用心,了无自省,便难以挣脱羁绊。以旧知识应对新事物,却又自信爆棚,遂刚愎自用。其理念,其政策,如托克维尔所言,不过是“发霉的旧货”。

 

此时此刻,就中文世界的一般舆议心态与脉络来看,基于公民理性的政治自觉已然充沛发育,更不缺昂扬正大的道义立场,但少见基于国家理性意识的文明自觉,特别是未能梳理清楚适用于“国家间政治”的国家理性与适用于“国家政治”的公民理性之二元分际,而混战一团,指东打西,甚至崇拜起彼岸老红卫兵来,将自己降格到铁锈州红脖子们的水准,套用一句名人名言,可谓“土样土尿泡”。同时,也是政体感召不足,导致认同缺失或者疲弱,而使国民身份与公民认同两相悖逆之怪象。毕竟,“大清”与“中华”,虽纠结缠绕,还就真的不是一回事。你们“坐江山”“吃江山”,江山有事了,就让大家“共克时艰”来“保江山”,这不扯淡吗!有舆议感慨,一些人说话办事,仿佛自己不是中国人,而处处倒为对方设计着想,实在是怪而不怪,正为向心力凝聚力这一软实力不足国族常见的景象矣。再者,撇开究竟何为“中国人”等等认知争议,置此情形下,可得申言者,两边各说各话,越是昂扬正大,越可能将话谈死,而无转圜余地。凡此再度说明,国族的政治成熟必以其知识精英的心智作育为先导,而心智作育要在精神自由,众口喧哗却又紧扣人生与人心的普世心思,摒拒任何定于一尊的愚妄与傲慢,要求当局不要再钳口日甚,而把言论自由还给读书人,从而,在几代人的接续用功磨砺中,涵养保育中华文明思想母机,护卫其功用,强化其势能,这才有望清醒观势,冷静应事,而清明用世矣。

 

目前来看,当局一再重申绝不会因为贸易战而改变“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也不会动摇在开放交往中发展经济的既有路线,并决心协力捍卫多边体制。与此表态相呼应,并有相应开放措施出台,仿佛尚有定力。其于证明“开放倒逼改革”这一中国式发展路径依赖的同时,却又似乎未见任何实质性内政改革,雷声大雨点小,则不免令人失望,而对其诚意和实效,采取游移观望态度。故而,上述八项,允为时务,先做起来再说。

 

都说你能干肯干,这八项你只要干一件,我们就欢喜。你要是干三、四件,我们就心服口服。你要是全干了,则普天同庆。

 

年初高官曾经宣示今年还要陆续放大招,以回应“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此刻时间过半,宁信其有,且翘首以待矣。

 

最后,顺说一句,陕西省梁家河村四五十户人家,常驻百十来口,居然在上海设立联络处和农副产品展示馆,一望可知非淳朴乡民所能为,毋宁,官商勾结的媚上双簧,于各怀襟抱中各逞其图。还有,最高检开设“12309检察服务中心”,层峰邀约与此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梁家河村支书共同揭牌,同属太监姿态,希图借此创造勾兑机会,拍马屁不要脸。至于陕西省社科联的招标项目“梁家河大学问”,以及近年来各类所谓社科项目之造神运动与领袖崇拜,反现代,逆潮流,匪夷所思,恬不知耻,丢人现眼,更不论矣!凡此种种,太作了,太过分了,而过犹不及,只会把我们带回那个人人觳觫苟存的酷烈人世也!

 

话说完了,生死由命,而兴亡在天矣。

 

2018年7

 

2025年10月23日 星期四

表弟张升民上位:包子开启“習家族掌军”时代;习近平私生子即将上位!

 

 ——透视中共二十届四中全会背后的军权重塑

2025年10月,北京的政治空气再度凝重。中共二十届四中全会正式落幕,这场原本被外界普遍预测聚焦经济与“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会议,最终却因一项出人意料的人事任命而成为了真正的重磅新闻:中央军委纪委书记张升民被正式增补为中央军委副主席。

在这次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权力会议中,这项人事调整的震撼力几乎掩盖了所有经济议题。它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高层更迭,更象征着中国军权版图的深层重划,标志着最高领导人习近平在权力体系最核心的环节——军队——完成了一次具有强烈色彩的“家族化”再布局。

军中内斗出现变局 仅升张升民 董军没戏

军中“大清洗”与忠诚体系的崩塌

自2023年以来,中国军队经历了一场建政以来最为猛烈的整肃。火箭军、装备部、战略资源部队、联合参谋部等关键部门几乎无一幸免,大批高层将领被查处。这场运动表面上是反腐,但其实质是对习近平苦心经营多年的“习家军”体系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自我净化”,背后是“忠诚体系”的全面崩塌。

对于最高领导人而言,所谓的“反腐”更像是一场自我防御的权力行动。他清洗的不仅是贪腐分子,更是那些被视为潜在“威胁者”——有独立思维、有实战经验、或拥有自身派系影响力的军人。在接连不断的“内部清理”中,习近平痛苦地发现,他已无法完全信任制度本身所产生的任何机制,也无法信任那些因军功或专业能力获得晋升的将领。

张升民的迅速崛起,正是在这种高层信任坍塌与权力严重失衡的真空中完成的。他的上位,与其说是对中国军队的系统性重建,不如说是最高领导人对自身安全防线的一次“血缘化”重塑。

“逆向升迁”:从纪律干部到军委中枢

张升民,1958年生于陕西武功,长期在政治工作和纪律检查系统任职。他的履历乍看之下并不显赫,却极具政治代表性。他历任二炮政治部主任、军委训练管理部政委,后升任后勤保障部政委。他既非身经百战的前线将领,也非精通技术兵种的专业军官,而是一位典型的“政治纪律”干部。

正因为其“无军功、无派系、无野心”的特点,张升民反而在习近平眼中成为了最安全、最可信赖的人选。在过去十年中,他几乎承担了所有危机岗位的“救火”任务:谁出事,他就接任;谁被查,他就补位。这形成了一种特殊的“逆向升迁”模式——他的高升并非源于个人能力超群,而是建立在他人的政治陨落之上。

如今,他升任军委副主席,更像是习近平向全军发出的一种清晰宣告:“当我无法相信任何人时,我只能相信自己人。”

陕西情结与“血缘新军”的崛起

张升民的家乡陕西武功县,距离习近平的故乡富平县仅百余里之遥。西北的这片土地,对习仲勋家族而言,具有特殊的政治原点意义。

据熟悉习家情况的人士透露,张升民正是习仲勋小妹之子。他与最高领导人存在着近亲血缘关系。张升民的仕途起点也与习家有着密切关联。1978年中学毕业后,他在习仲勋的安排下进入兰州军区服役,从一名普通战士一路升迁,仕途几乎未遇重大挫折。2017年,在习近平大权在握后,张升民更是被破格提拔为上将,并出任中央军委纪委书记这一核心职务。

从地缘上的“老乡”到血缘上的“亲戚”,从入伍起点到权力顶点,张升民的履历与习家的政治轨迹高度重叠。在中共的政治心理中,老乡与亲戚往往意味着最高程度的“绝对安全”。当最高权力无法信任既有制度时,血缘和地缘便成为了其构建最后防线的首选工具。

 

“以恐惧代忠诚”:军委纪委书记的权力本质

张升民的另一个关键身份是军委纪委书记。在中共的政治体系中,纪律部门从来不是权力制衡的工具,而是最高权力驯服下属、清除异己的手段。不听命者,可以“违纪”之名清除;心存疑虑者,则以“反腐”之名整肃。

张升民的上位,意味着军中“纪律”已然取代“战斗力”,成为衡量最高政治权威与忠诚度的首要标准。这不是一个法治军队的象征,而是“以监察代信任”、“以恐惧代忠诚”的政治信号。他的“纪委军权”并非旨在执行传统的监督职能,而是在行使一种特殊的“政治审判权”。在这样的机制下,军中的每一份报告,都不是为了纠错,而是为了宣誓效忠。

曾几何时,习近平曾寄希望于包括何卫东李尚福苗华张又侠等在内的“之江新军”来稳固军权。然而短短三年内,这一体系几乎全线崩塌。火箭军泄密、装备部高层被查、参谋部陷入瘫痪。这种信任的崩塌,比任何腐败都更具致命性。它表明,建立在个人权威基础上的“忠诚体系”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其恐惧机制最终反噬了自身,使每一位将军都明白:“忠诚不足以保命,清白不能免祸。”

张升民的提拔,不仅是人事上的补位,更是最高权力在心理层面的补位。他不需要拥有卓越的军事能力,而只需要展示绝对的服从。他更像是军委的“政治保险锁”。

军权家族化的终极孤立

历史经验表明,凡最高统治者晚年失去信任体系时,往往会转向倚重家族成员。今天,习近平似乎正在走上同样的路。他的亲信圈,正在从早期的“之江新军”演化为**“血缘新军”**——包括张升民以及其他可能涉及的家族成员。

张升民的崛起,是“血缘政治”重返军权核心的明确标志。在这种体系里,军权不再由制度赋予,而由家族信任分配。当制度不再提供安全感时,血缘便成为唯一的政治信仰。这种逻辑的复活,意味着中共政治结构正在回溯到最原始的形态——“皇权不姓臣,只姓亲”

在邓小平时代,军委副主席意味着战功与资历;而在习近平时代,它只意味着忠诚与服从。张升民不会主导战略制定,而是负责**“管纪律、维稳定、传旨意”**。他是最高领导人与军队之间的唯一传声筒——非统帅,而是监管者。

从结构上看,最高领导人已经构建出三重军权保险:第一重是他本人担任军委主席;第二重是旁系表弟张升民控制军纪系统;第三重则是习家直系成员在权力核心的潜在布局。军权已经完成了彻底的家族化。中央军委不再仅仅是国家机构,更像是一座为保障“习家”安全而设立的“安全委员会”。

这种家族化军委,虽然能在短期内稳固政权,却让国家长期失能。没有竞争、没有纠错、也没有未来。当最高统帅者只信任家族,当纪律沦为恐惧的工具,当军队失去其国家属性,所谓“中国式现代化”就只剩下权力的幻象。

四中全会的帷幕虽已落下,但中国的权力剧正在进入一个更阴暗的篇章。军权的重组,不为国家安全,而为一人之安。而这,正是最高政权走向终极孤立的标志。

历史证明,凡以血缘取代制度者,最终都将被血缘所吞噬。

除赵乐际外,其他常委都是家臣

2025年10月16日 星期四

乌克兰与俄罗斯300年恩仇录

 乌克兰危机愈演愈烈,使国际和地区紧张局势陡然升级。俄罗斯总统普京2月21日晚签署法令,宣布承认乌东部“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并向两地派出维和部队。这一行动让乌克兰局势急转直下。

乌克兰真正成为一个独立民族国家的历史非常短暂,乌克兰的历史并不久远,十月革命之后才真正建立,二战之后,乌克兰在联合国拥有席位,主要因为它是苏联的加盟共和国,而它真正的国家历史,是从冷战结束之后才开始。虽然拥有欧洲第二大的国土面积,但长期处于四战之地的历史背景,给今日的乌克兰,留下了太多的内外政治纠纷。这个民族的历史比其西部邻国波兰其实更具悲剧 性。“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乌克兰和俄罗斯今天的拨刀相向不过是昨日烽火硝烟的延续。

01

乌克兰的首都基辅,这座已有1500多年历史的城市,在9~13世纪是第一个基辅罗斯的都城,素有“罗斯众城之母”之称。“罗斯”是河道的意思,罗斯人就是沿河居住的部落。在罗斯人之前,东斯拉夫人在公元482年就建立了基辅城,并且开始接触到拜占庭帝国和基督教。公元8世纪时,东斯拉夫人开始与东罗马帝国进行贸易,用毛皮、蜂蜜换回丝绸和金银器皿。

基辅的教堂

基辅的教堂

后来罗斯人从斯堪的纳维亚的故乡出发,沿河南下寻找和拜占庭、中东贸易的通道。罗斯人先是在今天的俄罗斯西北部建立了据点,然后南下占领基辅,把基辅变成了商业和军事中心。公元882年,奥列格在一番争斗之后自立为基辅大公,并宣布新首都基辅为“罗斯诸城之母”。基辅罗斯公国,由一群“罗斯邦国”组成的松散联盟式国家,首都在基辅,因而得名。

8-9世纪斯拉夫人的分布情况,粉色为东斯拉夫人

8-9世纪斯拉夫人的分布情况,粉色为东斯拉夫人

基辅罗斯建立后,借助商业利益迅速膨胀,但是很快就被更强大的拜占庭击败。980年,弗拉基米尔(名字已经严重斯拉夫化了)在罗斯人的北欧老乡帮助下登上王位。在其鼎盛时期,基辅罗斯的版图北到波罗的海、南到黑海,从西面的波兰边境往东延伸到遥远的伏尔加河,是当时欧洲面积最大的国家。

大公弗拉基米尔感到斯拉夫人原始的多神崇拜已不适合统治如此广袤国土上的众多臣民,为此他向各邻国派出使节,考察适合罗斯的宗教。最后,弗拉基米尔拒绝了天主教,因为“西方教会(天主教)的教堂和仪式不够富丽堂皇。我们在那里看不到荣誉”;拒绝了犹太教,因为犹太人的上帝太不强大,无法使他们继续留在耶路撒冷;还拒绝了伊斯兰教,因为它戒肉禁酒,而他认为,“喝酒是罗斯人的乐趣。没有这种乐趣,我们就无法生存”。因此,弗拉基米尔决定赞成东正教。他的使者们为在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亚大教堂看到的仪式而倾倒:“我们不知道是在天空,还是在人间。因为人间没有如此壮观、如此美丽的景象,简直叫我们难以形容。”公元988年,弗拉基米尔命令捣毁所有异教神像,大公属下的全体居民,都到第聂伯河去集体洗礼,就此奠定了东正教-斯拉夫文明的基础。

基辅罗斯皈依东正教

基辅罗斯皈依东正教

之后的基辅罗斯走上了经济文化发展的快车道,GDP保持不断的高增长,罗斯的宗教和文学语言于斯为盛。当时的基辅拥有400多座教堂,期间修建的基辅圣索菲亚大教堂简直就是君士坦丁堡索菲亚大教堂的翻版。一个来自法国的使团报告说:“这块土地(罗斯)更加统一、幸福、强大,比法国更加文明”。同时,罗斯人的法制建设也上了一个新台阶,颁布了《罗斯法典》——这部法典被称为进步的法典,每个城市当局都有一个贵族议会,罗斯人进入了法制社会。这段时期称得上是后面三个罗斯国家(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共同的精神财富。对于昔日基辅罗斯的历史归属,今天的俄罗斯与乌克兰各执一词。基辅罗斯可以说是俄罗斯和乌克兰两国共同的神庙,俄罗斯拿走了神庙中的经书文存,而乌克兰则留下了这座神庙遗址。“

02

11世纪,基辅罗斯的中央权力衰落,各地贵族趁势起兵叛乱,罗斯内部分离成为多个公国,统一的基辅罗斯名存实亡。13世纪蒙古人入侵后,基辅罗斯作为统一的国家不复存在,它被分割成东北和西南两个部分。东北罗斯被蒙古人占领,后处于金帐汗国的直接统治下,西南罗斯则归附了当时比较强大的立陶宛大公国。罗斯人的政治和宗教中心逐渐迁移到了莫斯科,俄罗斯取代基辅罗斯成为了东斯拉夫人的宗主。而乌克兰的土地也迎来了新的主人,先是立陶宛人,然后是波兰人。

蒙古金帐汗国和罗斯诸公国

蒙古金帐汗国和罗斯诸公国

经过发展,东北罗斯形成俄罗斯民族,西南罗斯形成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两个民族。1480年,罗斯人在莫斯科公国的带领下,脱离蒙古独立。1546年,莫斯科公国统一了罗斯各政权,1547年莫斯科公国的君主自称“沙皇”,并开始向中央集权转变,一个以莫斯科为中心的俄罗斯帝国诞生。

莫斯科大公国和波兰立陶宛

莫斯科大公国和波兰立陶宛

俄罗斯帝国统一之后,开启了寻找海岸线和收复罗斯各公国的进程。14世纪末,立陶宛和波兰为对付共同的敌人日耳曼人 条顿骑士团和莫斯科公国,联合成为波兰-立陶宛王国。波兰力图将立陶宛所辖的乌克兰、白俄罗斯窃为己有,但未能如愿。

1569年,由于立陶宛不敌俄罗斯,同波兰重新签订联盟条约,原来属于立陶宛的乌克兰地区直 接并入波兰版图。 波兰统治者掠夺走大量乌克兰农民的土地,把乌克兰人变成农奴。更令乌克兰人无法忍受的是,波兰把自己看成“保卫欧洲基督教(天主教)的前哨”,强迫乌克兰人天主教化。许多乌克兰人在威逼利诱下改信天主教,埋下了日后乌克兰东西部对立的种子。

经济和宗教的双重压迫迫使乌克兰农民大量集体逃亡到波兰统治薄弱的东部边疆,他们被称为“哥萨克”,意即脱离本民族的自由民。乌克兰哥萨克在面对波兰封建主、犹太人管家和商人的盘剥以及鞑靼人、土耳其人的侵袭时,主动承担了保卫家园的职责,成为了在草原驰骋的勇士。

从此,乌克兰的执政者在三个世纪中(14至16世纪)不得不在两个强国之间求生存。乌克兰的哥萨克则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准国家组织“盖特曼”,到1648年,终于爆发了反抗波兰统治的大起义。大规模的是赫梅利尼茨基领导的民族起义,但因军事力量有限,乌克兰并没有得到完全独立,最后不得不寻求俄罗斯的庇护。

近代的哥萨克骑兵

近代的哥萨克骑兵

03

1654年1月18日,乌克兰在基辅近郊小城佩列亚斯拉夫召开了具有历史意义的上层哥萨克大会——拉达大会。 赫梅利尼茨基在会上发表了讲话,“你们都知道,我们的敌人想灭绝我们,甚至连罗斯这个名词都不让在我们的国土上提及。因此,请你们从四位皇帝中选择一位国君。第一个是土耳其苏丹,他压迫(信仰东正教的)希腊人。第二个是克里木汗,他已多次使我们的弟兄们流血牺牲。第三个是波兰国王,至于波兰地主的压迫就无需多言啦。第四位是俄罗斯沙皇,东方的皇帝,唯有在信奉东正教的沙皇那里可以找到最令人 放心的庇护和栖身之处”!按照哥萨克的传统,在场的人们高声呼喊表示同意。当天,哥萨克就与来自莫斯科的使节签订了宣告乌俄结盟的《佩列亚斯拉夫协议》。因此,这一年在俄国和苏联的史书上被写成为“俄国与乌克兰合并日”。同年3月,双方订立《三月条例》,乌克兰对俄罗斯沙皇称臣,但享有一定的自治权。

佩列亚斯拉夫和约的原文

佩列亚斯拉夫和约的原文

此时大部分乌克兰领土还掌握在波兰手中,俄国同波兰为争夺乌克兰土地,进行了长达13年的战争,1667年和1686年俄国两次与波兰签订条约,将基辅与第聂伯河以东的土地并入了俄国,乌克兰人在莫斯科统治下的日子开始了。

乌克兰人很快就发现,这是“乌克兰国家的严重错误和战略失策,导致乌克兰人失去了国家和民族独立”。莫斯科并不是解放者,只不过是以“俄罗斯化”代替了“波兰化”。

1669年,莫斯科大公国增派大量军队进驻乌克兰的一些城镇,清除了哥萨克人中可能反叛的“不可靠分子”,沙皇的军官们还将哥萨克的统领穆诺霍利申尼押往莫斯科审讯,并将他流放到西伯利亚。哥萨克人还被警告,不得参与任何对外交往 ,不得藏匿由莫斯科逃亡的任何农奴。

17世纪中期,乌克兰的西部边界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乌克兰第聂伯河左岸”土地归属俄国,“乌克兰第聂伯河右岸”土地归属波兰。大波兰王国和俄国成了恩怨不解的对头冤家,而乌克兰就不得不周旋于两个国家之间,在艰难维持的平衡中防止大国冲突、争斗,甚至战争带来的伤害。 于是,出现了自此持续至当代的“乌克兰第聂伯河左岸”,即“乌克兰西部边界”的政治问题。从17世纪末到18世纪末的整整一个世纪中,乌克兰都处于大国的争斗之中。

乌克兰人原先指望俄罗斯人能帮动他们摆脱波兰的残酷统治,但结果却落到了沙皇的手中。17世纪末,彼得大帝执政之后,进一步加强了对乌克兰 的控制。当时乌克兰名义上仍然由哥萨克的统领治理,沙皇在统领身边委派了2名莫斯科国的高级官吏,他们拥有否决权和同等的裁判权,从此,除 非有沙皇代表的副署,统领不能发布任何决定 。此外,圣彼得堡还派了一 批人在乌克兰严密监视所有被怀疑企图同外国联系的乌克兰官员。在乌克兰的战略要地还驻有大批沙皇军队以便扑灭任何叛乱的苗头 。

彼得一世(1672-1725)

彼得一世(1672-1725)

17至19世纪,欧洲国家对东方土地的争夺和俄罗斯帝国对西方土地的争夺极为尖锐,而这种争夺的中心地区就是波兰和乌克兰。18世纪中叶后,叶卡捷琳娜二世(1762―1796年)执政,她在乌克兰全面推行 “俄罗斯化”,为此任命了一个八人政务委员会。“俄罗斯化”的内容包括以俄语作为行政和教育的正式语言,并奖励只用俄语出版书籍。她把中央乌克兰划分成为3个省,按1775年制订的行省制度统治,乌克兰被肢解掉了。

在叶卡捷琳娜二世时,乌克兰第聂伯河左岸地区的归属问题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她执政的34年中,俄国进行了两次俄土战争,三次参与了瓜分波兰。这对乌克兰产生了颠覆性的变化,不仅原来归属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乌克兰第聂伯河右岸地区归属俄国,而且乌克兰的南部地区:扎波罗热、黑海北岸等地区也成了俄国的领土,乌克兰全境归属俄国, 女皇最终完成了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吞并过程。 从此,乌克兰第聂伯河左岸的这条边界线就成了俄罗斯帝国与欧洲国家的分界线,一个双方和多方不顾死活要争夺的地区。

叶卡捷琳娜二世

叶卡捷琳娜二世

合并之初俄罗斯人看不起乌克兰人,称呼他们为“小俄罗斯人”,乌克兰人住的地方也连带被称为“小俄罗 斯”,官方的文件、民间的著述中都使用这个称呼。17 世纪 和18 世纪时,在这里建立的政权机构也称为“小俄罗斯政府 衙门”和“小俄罗斯协议会”。影响所及,英国出版的历史地图中也出现了“Little Russia”字样。

19世纪,当欧洲进入民族主义时代时,沙俄政府进一步打击并摧毁了乌克兰文化。19世纪60、70 年代,乌克兰学 校被关闭,乌克兰语被禁用,关于乌克兰的任何书籍被禁止出版。乌克兰的文化传统、民族特征逐渐淹没在俄罗斯的文 化海洋之中。乌克兰成为了俄国的粮食、农副产品的生产基地。

在被吞并前,乌克兰的经济和文化水平都高于俄罗斯。列宁曾引用过一则调查材料:1652年几乎所有乌克兰居民都识字,他们把俄罗斯人看作是粗鄙、缺乏教养的人。而到1897年,俄罗斯的乌克兰人中已经有87%是文盲。乌克兰的商业、工业、行政、法律等行业几乎被俄罗斯人和其他族裔所垄断。

04

到1914年一战爆发,乌克兰的大部分土地属于俄罗斯帝国,而以利沃夫为中心的西部加利西亚地区则是奥匈帝国的领土。值得一提的是,奥匈帝国控制下的这一地区,却出现一定程度的文化复兴。奥匈帝国鼓励少数民族互相对抗,在乌克兰农民与波兰政治阶层中保持平 衡,乌克兰知识分子得以成长起来,并且奥地利教育部还在乌克兰学校推广现代的拼写。因此,这里的民族主义思潮也最为活跃。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在俄军中作战的乌克兰人先后多达350万,在奥匈军队里也有25万乌克兰人。分属两大阵营的乌克兰同胞被迫兵戎相见。

大战的结果是古老帝国走到了末路,1917年二月革命宣告沙皇政体的崩溃。4月份,基辅召开了乌克兰中央拉达大会,中央拉达主席,著名乌克兰历史学家格鲁雪夫斯基在圣索菲亚教堂广场上向游行队伍发表了演说“乌克兰人!千年的枷锁已被打破,你们解放的时刻到了!”西蒙彼得留拉建立起“乌克兰人民共和国”,并与刚建国的波兰,在共同反苏的基础上达成军事同盟。但这一次,乌克兰仍然成为牺牲品,其西部被划给了波兰,而乌克兰以独立国家的名义与苏维埃 俄罗斯、波兰第二共和国签订协议。

1922年,乌克兰成为苏联的首批4个加盟共和国之一。后来,联盟中央把俄罗斯族 已经居住了二百多年的哈尔科夫、顿涅茨克、卢甘斯克等地区划入乌克兰,原来被其他国家占领的乌克兰人聚居地区也被逐渐划为乌克兰的势力范围,就连原属俄罗斯的克里米亚地区也在后来被赫鲁晓夫赠与了乌克兰。乌克兰的领土版图得到前所未有的扩张,也进一步埋下了现代战争的隐患。

克里米亚半岛

克里米亚半岛

乌克兰的领土版图扩大,但其与俄罗斯的历史恩怨并没有得到很大改善。1922斯大林提出把乌克兰、白俄罗斯和高加索地区并入苏维埃俄罗斯,同时允许它们保留高度自治。这个建议最初得到了列宁 的首肯,但列宁很快就改变了主意,要求建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乌克兰和俄罗斯将拥有名义上的平等地位。在列宁民族政策指导下,乌克兰获得了较大发展机会,但在列宁去世后,斯大林对乌克兰采取了如同沙俄政府一样的政策,极力要将乌克兰俄罗斯化。

乌克兰人难以忘怀的两次大悲剧都发生在斯大林执政时期:1931-1933 年乌克兰大饥荒以及1937-1938 年对乌克兰知识分子和政治人士的大清洗。

1932-1933年乌克兰大饥荒

1932-1933年乌克兰大饥荒

这次饥荒在乌克兰肆虐的情形,据流亡西方的俄政论作家米·格里亚科夫1977年在柏林出版的《真实的历史》一书记载,一位1932~1933年在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工作的工程师回忆,他在南方铁路工作时,站长让他负责每天给国家政治保卫总局提供50节车皮搞专运,不得延误。“我一下没明白过来,什么是专运,原来是运输乌克兰各城市饿死的人的尸体。……夜里,车皮开来装运,装满尸体的列车直达挖好沟的地方。在南方铁路沿线有27个这种转运点。哈尔科夫每天夜里装满尸体的车皮达30节。在波尔塔瓦也不少,那里尸体像铁路枕木一样堆成垛,沿铁路线排开。”

之所以出现1932-1933年乌大饥荒,原因主要在于暴雨骤雨般的全盘集体化运动严重摧残了农村生产力。从1930年1月起,全盘集体化运动以非常迅猛的势头在苏联全面铺开。指标高,期限短,加之各地领导互相攀比,终至发展到以武力胁迫开展的程度。集体农庄管理委员要求农户把所有的牛、80%的生猪、60%的羊归公,且一律不给补贴。农民遂纷纷宰杀牲畜。仅1930年2~3月,全苏就杀掉1400万头牛,三分之一的猪和四分之一的羊。全盘集体化不仅没有带来生产增长,反而使粮食生产急剧下降。

期间强制性、掠夺式的粮食征购,导致农村粮食匮乏。1925年联共(布)十四大通过了优先发展重工业为核心的社会主义工业化方针。这直接导致对农村农民利益牺牲的“合法化”。工业不能以充足的廉价工业品反哺农村,政府定下的谷物收购价格又过低,导致农民种粮无利可图。为摆脱困局,当局加快集体化步伐的同时,成立了粮食征购委员会。各地征粮工作队不仅征走人们的余粮,甚至连口粮也被席卷罄尽,政府暴力夺粮随处可见。这是造成1932~1933年饥荒的直接原因。

饥荒造成大量人员非正常死亡,苏联当局一直对此讳莫如深,把提及饥荒的消息称为“破坏活动”,予以严惩。斯大林对各地饥荒报告置若罔闻,拒绝在政治局会议上讨论饥荒问题。

当时,敢说没有粮食,敢向斯大林本人直言农村农民不满和反抗的实际情况,并要求停止这种暴力征购、给自己的家乡增拨救济粮的人屈指可数,《静静的顿河》的作者肖洛霍夫几乎是唯一的人。斯大林对此甚为烦恼,但又不想因得罪这位名人,暴露了在乌克兰和顿河地区征购粮食的真实情况,因而想出了安抚之计。1933年4月23日,他给莫洛托夫指示:“我认为,应当完全满足肖洛霍夫的请求,即给维申斯克人追加8万普特,给上顿河人――4万普特。这件事看来已经弄得‘全民’皆知,在那些地方发生了种种胡作非为事件之后,我们必须在政治上挽回影响。多给四五万普特对我们来说无所谓,可对这两个地区的居民来说,眼下却有决定性作用。”

但是,苏联政府一直对1932―1933年的严守秘密,一直继续执行粮食征购高指标、高限额的政策,并且对征购到高指标粮食喜形于色。1935年9月4日,卡冈诺维奇对于自己在乌克兰等地的征粮成果兴奋不已,1935年9月4日,他在致负责北高加索征购粮食的奥尔忠尼启则的信中透露出了这种喜悦:“今年粮食征购进展情况――这是我们空前的、非常惊人的胜利,这是斯大林主义的胜利。我们已经征购10亿普特粮食,再加上3.7亿普特的去年的余粮。乌克兰已结束了征购,一些边疆区也结束了征购。”

关于1932―1933年大灾荒中,乌克兰饿死人的数字多年来都有争论。现在大批档案解密后,似乎得到了一个大家大体同意的数字:在乌克兰,1932年饿死14.4万人,1933年饿死323.8万人。

这种人为造成的灾难自然加剧了乌克兰人的民族仇恨 情绪。这一时期,乌克兰民族主义意识已经非常高涨,出现了许多民族主义组织和势力。二战期间,乌克兰极端民族主 义者斯捷潘班德拉甚至通过与纳粹德国合作来追求国家独立。而一些民族主义力量则组建起“乌克兰反抗军”,不仅 打击德军,同时也跟苏军、亲苏游击队作战。这些武装力量零星战斗直到1950年代。二战结束后,苏联对15个协助过 德军的少数民族执行“全民流放”,其中乌克兰20万民族主义者被流放。

05

1991年“8·19事件”后第三天的8月24日,乌克兰政府发表国家独立宣言,正式宣布脱离苏联。1991年12月,乌克兰举行全民公投时,支持独立的总 得票率为90%,其中西部和中部得票率明显高于东部和南部,克里米亚只有54%的人愿意脱离苏联。

独立之后,生活在乌克兰东南部的俄罗斯族对俄罗斯感情深厚,很少把自己当作乌克兰人,把乌克兰当作自己的祖国,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乌克兰的凝聚力。而中西部地区则出现了大批主张民族主义的政党,他们强烈的反俄诉求,加剧了乌克兰内部的分裂。乌克兰的政治家们常常怀有一种强烈的民族主义焦虑感,迫切地想要建立各种有别于俄罗斯的机制和认同。

独立后,民间纪念大饥荒的活动渐渐多起来,但官方一直与之保持距离。直到2002年乌议会通过《实行纪念1932~1933年大饥荒死难者议会听证会》的决议。2003,乌议会发出向人民呼吁书,宣布大饥荒是斯大林当局有意识制造,并将其定性为“种族灭绝事件”。同年9月,时任总统库奇马在58届联合国大会上呼吁谴责大饥荒事件这一“种族灭绝行为”。

为了发展经济,彰显民族独立性,乌克兰一度向西方看齐。乌克兰的政坛也成为了亲俄派和亲西方派斗争的舞台。起初乌克兰政治家有意识地与俄罗斯逐渐拉开距离,要向自己和 世人证明,乌克兰不是俄罗斯。

在独联体事务中,乌克兰总是充当反对派角色,不参加独联体国家安全体系,对签订建立独联体经济委员会的文件一拖 再拖,并联合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在双重国籍问题上反对俄罗斯,阻止独联体国家形成密切的政治经济合作关系,以此来摆脱俄罗斯的影响。

另一方面,乌克兰向美国和北约积极靠拢,先后与美国签署《乌美合作、友谊和伙伴原则宪章》,与北约签订 《特殊关系宪章》。协议规定在乌克兰认为其领土完整、政 治独立和安全受到威胁时,可立即与北约磋商。在这种背景 下,基辅再次对莫斯科采取抵制立场,并牵头在独联体内组建具有离心倾向的“古阿姆集团”。

但美国也不是一个完全可靠的合作者。1991年东欧剧变期间,时任美国总统老布什承诺向苏联提供10亿美元援助,并在基辅演讲中力挺戈尔巴乔夫,反对乌克兰独立。老布什的态度与一战后美国的态度颇为相似,美国选择支持波兰,却冷遇乌克兰独立运动。1919年参加巴黎和会的乌克兰 代表团团长阿诺德马乔林曾说过,美国人“对乌克兰的了解和一般欧洲人对无数非洲部落一样贫乏”。因此当老布什的汽车在1991年驶过基辅街头时,有民众挥舞着美国国旗表示欢迎,也有人打出标语:“布什先生,十亿美元给苏联,奴隶制度给乌克兰”。

06

乌克兰独立后,新的俄罗斯联邦所遭受的损失是巨大的。俄罗斯失去了欧洲土地上最肥沃的黑土地产粮区,失去了苏联几十年来在这片土地上所建造起来的工业基地、国防重镇和战略要冲地带。俄罗斯议会于1992年5月21日单方面通过了关于废除1954年2月将克里米亚由俄罗斯划归乌克兰的决议,1993年7月9日又通过关于收回克里米亚的重要海军基地城市塞瓦斯托波尔市的法令。

2014年3月19日,联合国安理会就乌克兰危机召开会议

2014年3月19日,联合国安理会就乌克兰危机召开会议

布热津斯基的那句名言,“没有乌克兰,俄罗斯只是个亚洲帝国”,也戳中了普京的痛点。2008年,在布加勒斯特的北约峰会上,普京说了这么一番话:“乌克兰——这是个历史误会,是一个建立在俄国土地上的国家。”四年之后的2022年,普京强调:“乌克兰对我们来说不只是一个邻国。它是我们自己的历史、文化和精神空间的一个组成部分。可以说,俄罗斯帝国的记忆未消,帝国心态起而复生。

2014月16日,克里米亚归属公投,97%的人赞成脱乌入俄,随后克里米亚宣布成为一个独立和主权国家,加入俄罗斯联邦。同时乌克兰东部的顿巴斯地区出现了两个由分离主义武装控制的独立政治实体——“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DNR)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LNR)。

从2014年开始至今,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的冲突已经持续了八年。虽然各方就停火达成了两份《明斯克协议》,但由于对协议内容解读存在分歧,协议并未完全执行。

从2014年开始至今,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的冲突已经持续了八年。虽然各方就停火达成了两份《明斯克协议》,但由于对协议内容解读存在分歧,协议并未完全执行。

对于乌克兰来说,夹在欧洲与俄罗斯两架大马车之间,最佳的选择就是保持中立,强化自身政治的透明度和本国经济的复苏。但悲剧也在于此,身处欧盟、北约、独联体、俄罗斯彼此角逐的四战之地,对独立自主有着强烈的渴望,却又始终难以完全摆脱历史的羁绊。

亨廷顿在《文明冲突论》里说,西方文明和正教文明的分界线穿过乌克兰:以东民众传统上信东正教,属于以俄罗斯为首的东正教文明圈;以西民众传统上信天主教或新教,属于以北美、西欧为代表的西方文明圈。文明圈交界之处,常是政治冲突高发地区。就像地质板块交界处,往往为地震活跃带。

哥萨克酋长国(乌克兰语:Гетьманщина,罗马化:Hetmanshchyna

 

哥萨克酋长国
Гетьманщина
1649年—1764年
哥萨克酋长国国旗
国旗
哥萨克酋长国国徽
国徽
首都奇希林(1648—1676年)
巴图林(1663—1708年)
赫卢希夫(1708—1786年)
常用语言乌克兰语俄语波兰语罗马尼亚语
宗教
希腊东正教
政府哥萨克军政合一君主制
盖特曼 
• 1648年—1657年(首位)
博赫丹·赫梅利尼茨基
• 1750年—1763年(末位)
基里洛·罗祖莫夫斯基
立法机构哥萨克拉达
历史 
• 建立
1649年
1654年
1658年
1667年
• 终结
1764年
人口
• 1764年
2,048,000
前身
继承
波兰立陶宛联邦
俄罗斯帝国

哥萨克酋长国乌克兰语Гетьманщина罗马化Hetmanshchyna)是乌克兰历史上的一个国家,由乌克兰哥萨克建立,存在于1649年至1764年,位于今乌克兰中部与东北部。

基辅罗斯灭亡后,乌克兰地区曾由波兰立陶宛联邦控制。波立联邦在乌克兰推行农奴制,强迫乌克兰人改信天主教,引发乌克兰人不满。1648年,博赫丹·赫梅利尼茨基领导乌克兰大起义,随后建立哥萨克酋长国。

1654年,哥萨克酋长国由于自身军事力量不足以抵挡波兰进攻,与俄罗斯沙皇国签订《佩列亚斯拉夫条约》,规定两国结成军事同盟,乌克兰保有政治、军事、外交的自主权,但涉及波兰和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外交事务由俄罗斯主持。俄罗斯沙皇国之后又规定哥萨克酋长国首脑黑特曼的选举必须经沙皇批准,且不经沙皇准许不得更换盖特曼。乌克兰逐步成为俄罗斯附属国[1]。《佩列亚斯拉夫条约》签订后,俄罗斯与波兰为争夺乌克兰爆发战争。

1657年,首任盖特曼博赫丹·赫梅利尼茨基去世后,哥萨克酋长国内部就黑特曼继任问题爆发内部冲突。1658年,盖特曼伊凡·维霍夫斯基不满于沙皇不承认《佩列亚斯拉夫条约》规定的沙皇义务,决定进行“哈佳奇联合”,哥萨克酋长国以平等成员国身份加入波兰立陶宛联邦。俄国沙皇随即呼吁哥萨克内部的反对派起兵反对维霍夫斯基。哥萨克酋长国从此爆发内战直至1687年,这段时期称为“废墟年代”。

1687年,伊万·马泽帕就任盖特曼,哥萨克酋长国重归统一,进入相对繁荣的发展阶段。1710年,佩利普·奥尔雷克在伊万·马泽帕去世后当选盖特曼,并制定《佩利普·奥尔雷克宪法》,一些乌克兰历史学家视之为世界上第一部建立国家制度基础的宪法[2][3][4]

俄罗斯帝国以各种方式不断限制和剥夺哥萨克酋长国的权力。到18世纪,哥萨克酋长国的领土仅剩下左岸乌克兰。1764年,乌克兰哥萨克酋长国与盖特曼职位皆遭叶卡捷琳娜二世废除,哥萨克酋长国灭亡,酋长国即乌克兰现今领土正式成为俄罗斯帝国的省。

称呼

历史上,哥萨克酋长国有“乌克兰”、“小罗斯”、“哥萨克”等多种称呼。

乌克兰

1672年,波兰立陶宛联邦与奥斯曼帝国签订的《布哈赫和平条约》将哥萨克酋长国称为“乌克兰国(波兰语ukraińskie państwo)”[5],1712年,流亡首领佩利普·奥尔雷克也使用了该词语[6],奥尔雷克还在其拉丁文信件中将哥萨克酋长国称为“乌克兰共和国”[7]。哥萨克酋长国首领伊万·马泽帕也将该国称为“乌克兰”,并将它与“莫斯科国家”对比,伊万·马泽帕还称乌克兰为“我的祖国”和“甜蜜的母亲”[8]

小俄罗斯

哥萨克酋长国首领彼得罗·伊万年科将该国称为“小俄罗斯国家”[9]

哥萨克

1719年,德国地理学家约翰·古伯纳在其著作中称,乌克兰地区被俄罗斯、波兰和哥萨克所控制。斯洛伐克翻译家丹尼尔·克尔曼主要使用“哥萨克”指代哥萨克酋长国,此人也是伊万·马泽帕之友[10]

历史

哥萨克起源

哥萨克的形成是中古晚期东欧政治经济发展的产物。15-17世纪东欧农奴化过程中,不愿为奴的农民逃往边境地区,逐渐聚集成群,同时受到突厥民族的影响,形成了善于骑射、不受管束的独特文化认同。由于所处地区的地理环境特殊,人口稀少,各国中央政权管辖能力有限,哥萨克得以避免中央政权的打压,逐渐坐大。同时,各国中央政权也需要哥萨克抵挡克里米亚鞑靼人和其他游牧民族的袭击,早期周边国家的统治者对哥萨克一般采取怀柔政策[11]

哥萨克基本可分为俄国哥萨克和乌克兰哥萨克。乌克兰哥萨克的分布较为集中,主要分布在第聂伯河两岸。其形成的确切时间有争议,但自15世纪开始哥萨克就为鞑靼人立陶宛人所知[12]

酋长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

国家建立

1648年春天,乌克兰大起义爆发。1648年5月,乌波爆发科尔松战役,波兰军队中有大量哥萨克倒戈,波兰的参战军队全军覆没,80 名显要贵族、127 名军官、8520 名士兵和 41 门大炮落入乌克兰哥萨克手中[13]。1648年12月,博赫丹·赫梅利尼茨基进入基辅,受到基辅市民的热烈欢迎。基辅学院师生称他为“摩西”和“解救人民于奴隶制之中的救世主”[14]。1649年2月,在与波兰代表团谈判时,赫梅利尼茨基称,他准备解放包括利沃夫在内的整个罗斯的人民[14]

哥萨克酋长国疆界与今乌克兰版图对比

1649年8月,《兹博罗夫条约》签订,波兰承认哥萨克酋长国在基辅切尔尼戈夫布拉茨瓦夫三省的权力。1650年,乌波双方再次爆发战争。1651年,乌克兰哥萨克的盟友克里米亚鞑靼人自行从战场上撤退,乌克兰惨败,被迫签订《比拉采尔克条约》,波兰对乌克兰哥萨克酋长国权力的承认仅限于基辅省[14]。此后,乌波双方仍有大大小小的战争与冲突。

与俄国联合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宣誓效忠沙皇

1653年,克里米亚鞑靼人第三次背叛乌克兰,乌克兰为抵御波兰进攻,转而向俄罗斯沙皇国求援。1654年,乌克兰与俄罗斯签订《佩列亚斯拉夫条约》,双方结成军事同盟,赫梅利尼茨基宣誓效忠沙皇,乌克兰保有政治、军事、外交上的自主权;但俄罗斯得以在乌克兰驻军,驻军费用由乌克兰承担。此外,乌克兰有关波兰和土耳其的外交事务,由俄罗斯主持。沙皇承认哥萨克酋长国的国家地位,并提供6万个在册哥萨克登记名额[15]

乌克兰哥萨克将《佩列亚斯拉夫条约》视为对双方义务做出约定的契约。赫梅利尼茨基承诺效忠并提供军事服务,以换取莫斯科的保护。然而在沙皇眼中,乌克兰人只是一群新的臣民,他在为他们提供了一定权利和待遇之后就不再负有任何义务。赫梅利尼茨基曾希望沙皇也向乌克兰人起誓,承诺保障乌克兰的独立,但俄国使节瓦西里·布图尔林拒绝了该提议,理由是俄国沙皇从不向臣民宣誓[16]


内战

1657年8月,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去世,他死前曾主导选举,使其子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得以继任盖特曼一职。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年仅16岁,且时常发作癫痫。1657年秋天,酋长国总理大臣伊凡·维霍夫斯基发动不流血政变废黜尤里,再度主导选举,推选自己为盖特曼。伊凡·维霍夫斯基代表哥萨克酋长国内部贵族阶层的利益,哥萨克军人则对此不满。扎波罗热哥萨克军对其当选的合法性提出质疑。此外,维霍夫斯基希望实行更加独立于莫斯科的政策,莫斯科从而支持维霍夫斯基的反对者。1658年6月,维霍夫斯基军队与扎波罗热哥萨克军队波尔塔瓦爆发冲突,双方约有1.5万人死亡,维霍夫斯基胜利,但元气大伤。哥萨克酋长国内战序幕由此拉开[15]

维霍夫斯基认为,乌克兰哥萨克和沙皇间的《佩列亚斯拉夫条约》是有条件的:一旦沙皇不履行其义务,他就有权废除协议。而沙皇不承认该协议规定了他的义务。1658年9月,维霍夫斯基在哈佳奇召集哥萨克会议,会议批准哥萨克酋长国以平等成员国的身份加入波兰立陶宛联邦,史称“哈佳奇联合”[15]

乌克兰与波兰修好后,俄国沙皇发出呼吁,号召乌克兰哥萨克反抗“叛徒”维霍夫斯基,内战正式爆发。俄国军队与扎波罗热哥萨克军队夺取哥萨克酋长国南部地区。1659年春,维霍夫斯基亦发出呼吁,声称沙皇违反协议,侵犯乌克兰人的权利与自由。维霍夫斯基与克里米亚鞑靼人结盟,反击挺进中的俄军。1659年6月,科诺托普之战打响,维霍夫斯基大胜,俄军阵亡4万多人。克里米亚鞑靼人乘胜追击,洗劫俄国南部边境。莫斯科城内亦流传沙皇即将逃离首都的谣言[15]

随后,波兰议会批准哈佳奇联合,但并未完全兑现当初对维霍夫斯基的承诺,优待条件缩水。许多乌克兰哥萨克将维霍夫斯基视为叛徒,维霍夫斯基失去统治集团内部其他成员的支持,被迫逃往波兰统治下的西乌克兰地区[15]

伊凡·维霍夫斯基被推翻后,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在一众哥萨克军官支持下重新掌权,并重启与俄罗斯的谈判。俄罗斯承认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当选为盖特曼,但同时提出要求:今后的盖特曼选举都需要得到俄罗斯的承认;盖特曼无权处理外交事务;盖特曼无权未经俄罗斯同意任命团长;俄罗斯有权在乌克兰各主要城市驻军。1660年1月,尤里·赫梅利尼茨基的表亲丹尼洛·维霍夫斯基对基辅的俄罗斯驻军发动袭击,失败后落入俄罗斯手中并被折磨致死。一位波兰外交官如此记录:“他全身被鞭子抽烂,挖空的眼眶里塞进了银子,耳朵也被人用钻头挖开,同样塞上了银子。他的手指被削掉,双腿也被人沿着脉管切烂。总之,如此残忍闻所未闻。”此事之后,尤里·赫梅利尼茨基亦改变立场,转而效忠波兰国王,并再度击败俄罗斯军队[15]

乌克兰重归波兰国王治下后,却不得不接受更为苛刻的条件。新订立的条约删去了“罗斯公国”的表述。同时,第聂伯河左岸的哥萨克军团在俄罗斯支持下选出了自己的临时统领。尤里·赫梅利尼茨基数次试图平叛而未果。1663年,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宣布退位,并归隐于修道院。同年,右岸和左岸哥萨克各自选出了自己的首领,分别宣布效忠于波兰和俄罗斯,但这些哥萨克首领后来均有叛乱。1667年,俄罗斯与波兰签署安德鲁索沃条约,乌克兰沿第聂伯河被瓜分至1687年[15]

彼得罗·多罗申科时代。

马泽帕时代

卡尔十二世和马泽帕波尔塔瓦战役后的第聂伯河

在1687年,伊万·马泽帕被选为酋长后,毁灭时代正式结束了。马泽帕给国家带来了近20年的稳定与和平。他让乌克兰再次统一于酋长的统治之下。酋长国在他的统治下欣欣向荣,而该国的文学和建筑学则更是。在马泽帕的统治时期发展出来的建筑形式被称为乌克兰巴洛克风格。

在马泽帕的统治时期时,沙皇俄国瑞典帝国之间爆发了大北方战争。马泽帕与彼得一世的联盟让酋长国损失了很多哥萨克,也让俄罗斯干涉酋长国的内政。在沙皇拒绝出兵保卫乌克兰,阻止卡尔十二世的盟友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莱什琴斯基进攻乌克兰后,马泽帕与部分的扎波罗热哥萨克在1708年10月28日转向与瑞典人结盟。大北方战争的关键之战发生在1709年6月的波尔塔瓦,这场战役俄罗斯胜利,也击碎了马泽帕让乌克兰独立的目标,之前与瑞典的一份条约。波尔塔瓦战役之后,酋长国的主权变得有名无实,而俄罗斯也成立了基辅省

灭亡

18世纪的乌克兰

叶卡捷琳娜二世统治时期,哥萨克酋长国的主权被日渐剥削。在先前的几次尝试后,酋长一职最终在1764年被俄罗斯政府废除,被小俄罗斯执行管理委员会替代。于是,酋长国完全被俄罗斯帝国吞并。

1775年5月7日,在女皇叶卡捷琳娜的直接命令下,扎波罗热要塞被毁。6月5日,俄罗斯炮兵和步兵包围了部落,并将其夷为平地。俄军对哥萨克实施裁减,国库档案被没收。科绍夫依酋长佩特罗·卡利尼舍夫斯基遭到逮捕,并被流放至索洛韦茨基群岛。这也终结了扎波罗热哥萨克

文化

在酋长国,特别是在酋长伊万·马泽帕的统治时期里,乌克兰文化欣欣向荣。

教育

来自外国的访问者特别评价了酋长国极高的识字率,即使在平民中,也是如此。酋长国每单位人口拥有小学的比率要高过它的每一个邻国——波兰或莫斯科。1740年代,7个团区的1099个定居点中,有866个拥有小学[17]。一位来到酋长国的德国访问者在他1720年的作品中,对酋长达尼洛·阿波斯托尔之子的情况做出了评价,阿波斯托尔之子从未出过乌克兰一步,却能流利地说拉丁语、意大利语、法语、德语、波兰语和俄语[18]。在马泽帕治下,基辅执行管理委员会转型为一所学院,并吸引了东正教世界的一些重要学者[19]。马泽帕在切尔尼戈夫建立了另一所执行管理委员会。很多在基辅受教的人,例如费奥凡·普罗科波维奇(俄罗斯科学研究院的建立者)随后迁至莫斯科,因此,伊凡·马泽帕对教育的支持不仅提高了乌克兰的文化水平,也提高了莫斯科自身的文化水平[19]。一所音乐学院在酋长国随后的首都赫鲁希夫建立。该院校友包括马克西姆·贝列佐夫斯基,他是第一名从俄罗斯帝国走出去,得到欧洲承认的作曲家;该院校友还包括德米特里·博尔特尼扬斯基

梅日希尔斯基修道院,地处第聂伯河右岸。费奥多尔·索勒恩切夫,1843年

除了基辅的传统印刷业外,新的印刷厂也建设在诺夫哥罗德-谢韦尔斯基切尔尼戈夫。出版的大多数书籍实际上是宗教书籍,其中包括《彼得尼克》(Peternik),一本介绍基辅-佩切尔斯克修道院僧侣生活的书籍。人们也编纂关于当地历史的书籍。1674年,伊诺肯提·吉泽尔编写了一部书籍,关于莫斯科是古基辅的继承人的理论第一次得到了发展[20]

宗教

1686年,乌克兰东正教会由接受君士坦丁堡主教管理转为由莫斯科当局管理。但不论此前此后,当地教会领导人都实行独立自主的政策。酋长伊凡·马泽帕与都主教瓦尔拉姆·亚辛斯基(1690年-1707年任职)关系非常密切。马泽帕将土地、金钱和整个村庄都贡献给教会。他也资助修建了基辅的几座宗教建筑,包括主显教堂和圣米迦勒金顶修道院主教座堂,并修复了几座旧教堂,譬如基辅圣索菲亚主教座堂,这座教堂在17世纪中期处于近乎坍塌的状态,这些建筑都是乌克兰巴洛克风格的[21]

社会

酋长国被分为以下五个阶级:贵族、哥萨克、教士、市民、和农民。

贵族

圣米迦勒金顶教堂,酋长伊凡·马泽帕出资修建

与受波兰统治的情况一样,贵族依然是酋长国的统治阶级,但是其成分和正统的起源已经彻底改变了。在赫梅利尼茨基起义时,波兰贵族与波兰化的鲁塞尼亚贵族逃离了酋长国。结果,贵族阶级此时由留在酋长国的贵族(未被波兰化的老贵族家族与在起义中加入哥萨克一方的下层贵族)以及突然出现的哥萨克军官阶级构成。忠于酋长国的贵族不像波兰贵族那样土地被重新分配,而是依然留有他们的财产、土地和为他们服役的农民。同时,老贵族和新哥萨克军官被称为“高贵的军官同伴”(Znachni Viiskovi Tovaryshi)。因此,贵族阶级的性质在根本上就发生改变了。它不再看是否拥有古老的血统,而是看是否忠于哥萨克的国家[22]。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哥萨克军官的土地和财产也变为世袭的,而这些哥萨克贵族与军官所拥有的财产也变得与那些被他们取代的波兰贵族的差不多了。

一名扎波罗热哥萨克,由塞尔希·瓦西里基夫斯基在大约19世纪时绘

哥萨克

大多数哥萨克未能进入贵族的行列,他们还是自由的士兵。低阶的哥萨克经常对他们兄弟的富有而感到愤怒,他们要为频繁的起义负责,尤其是在17世纪内战频频不稳定的毁灭时代的时候。这些不满常常被莫斯科利用。扎波罗热要塞被用作逃离酋长国的哥萨克的避难所,就像其在赫梅利尼茨基起义前一样。

教士

在酋长国时期,罗马天主教会东仪天主教会的教士被逐出乌克兰。僧侣在酋长国地位非常高,掌有酋长国17%的土地。僧侣无需缴税,在任何时候都有农民为逃避税务而来到修道院。东正教统治集团变得和最强大的贵族一样富有而强大[23]。已婚的东正教士也不需要缴税。教士的儿子通常成为教士或做哥萨克文职官员。贵族或哥萨克做神职人员的情况并不常见,反之亦然[23]

市民

酋长国的12个城市实行马格德堡法,他们处于自治状态且拥有自己的法院、财政和税收。富有的市民能够在酋长国任职,甚至购买贵族头衔。因为城镇大部分都很小(大城镇如基辅尼任居民也少于15000人)。和其他阶级比起来,这个阶级重要性不大[23]

农民

农民占酋长国人口的大多数。虽然赫梅利尼茨基起义将波兰地主和权贵驱逐出受酋长控制的地区,让农民强迫劳动的制度在起义中减少了许多,但那些忠于酋长的贵族和东正教会依然希望农民处在他们的控制中,为他们服务。因此,起义的结果是大约50%的土地分给了哥萨克军官或是由农民控制的自由村庄里,17%的土地归教会所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贵族和军官所有的土地与日俱增,而由农民和普通哥萨克士兵控制的土地逐年减少,而农民被迫为他们的地主劳动的天数越来越多,劳动量也越来越大。但无论如何,农民受到的压迫依然要较起义前少一些,且直到酋长国灭亡,他们也从未完全成为农奴,依然留有迁居的权利[24]

政府

行政区划

酋长国被分为很多军管区域,被称为“团区”(polki),团区的数量多少取决于酋长国的领土大小。1649年,当酋长国控制右岸及左岸乌克兰时,共有16个这样的区域。在失去右岸乌克兰后,团区的数目被减少到10个。团区被进一步分为连区(sotnias),由队长管理[25]

领导层

酋长国由酋长、内阁和两个委员会——总理事会和主席团会议领导。酋长起初由包括全体哥萨克、市民、教士、甚至还有农民在内的总理事会选举得来。但在17世纪末,总理事会的作用变得更加仪式性,酋长由主席团会议选举得来。1709年后,获得提名的酋长需要得到沙皇的批准。酋长统治全国,直到去世或被驱逐。酋长全权管理行政机关、法院、财政和军队。而内阁则同时承担总参谋内阁的作用。酋长也有权制定外交政策,虽然这个权力在18世纪越来越多地受到了莫斯科的限制[26]

构成酋长国的每个团区由团长管理,团长拥有该区的最高军事及民政权力。起初团长由该团区德哥萨克选举,到了18世纪则由酋长任命。1709年后,团长常常是由莫斯科任命的。团长的参谋包括军需官(副司令官)、法官、大臣、副官和掌旗官[25]

酋长达尼洛·阿波斯托尔

18世纪,酋长国的主权遭到破坏。在波尔塔瓦战役后,由主席团会议选举出来的指挥官须经沙皇承认。沙皇也频繁地任命每个团区的团长。1722年向酋长国负责的政府部门由外交学院转为帝国参议院。同年,俄国又成立小俄罗斯执行管理委员会来架空酋长,小俄罗斯执行管理委员会由莫斯科任命,由六位驻扎在酋长国的俄军军官组成,担当起第二政府的角色,表面上是为了保护普通哥萨克与农民的权利免受哥萨克军官的抑制。在哥萨克选举酋长帕夫洛·波卢博托克来回应他,反对这些改革时,波卢博托克遭到逮捕,并死在牢狱之中,没有得到沙皇的承认。小俄罗斯执行管理委员会随后统治酋长国,直到1727年遭到废除,并选举了新酋长达尼洛·阿波斯托尔。一份由28条条令构成的法规被采用,控制酋长国和俄罗斯之间的关系。在酋长国灭亡之前,这份法规一直有效。这份法规被称为28条批准法令,详情如下:

  • 酋长国不能控制本国与他国之间的外交关系,但是该国能够在边界问题上直接与波兰、克里米亚汗国与奥斯曼帝国谈判,只要谈判签署的协议不与俄罗斯的条约冲突。
  • 酋长国依然控制10个团,但该国的雇佣团被限制在三个。
  • 战时,哥萨克必须接受驻扎在酋长国的俄军指挥官的指挥
  • 一个由3个哥萨克和3个由政府任命的人构成的法庭成立
  • 俄国人和其他非本国地处允许留在酋长国,但是不能从北方带来新的农民[27]

1764年,酋长的职位遭到叶卡捷琳娜二世废除,被第二个小俄罗斯执行管理委员会取代,该管理委员会由4名哥萨克和4位由俄罗斯任命的人构成,该管理委员会由会长伯爵彼得·鲁缅采夫领导,鲁缅采夫小心但坚决地剥夺了当地只剩一点的主权。1781年,军团制度被逐步废除,小俄罗斯执行管理委员会被废止。两年后,农民迁移的自由遭到限制,这个地区的农民完全变成了农奴。哥萨克并入俄军,哥萨克军官被承认为俄罗斯贵族、与俄罗斯帝国先前在其他地区的做法一样,教会的土地遭到没收(在酋长国时期,教会自己就拥有17%的土地[28]),分给贵族。酋长国的领土被划分为3个俄罗斯省份,这些省份的行政机关与俄罗斯帝国其他省份无异[29]

参见

参考文献

  1.  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的三百年恩仇. www.pressreader.com. [2023-08-19]. (原始内容存档于2023-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