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8-07-05 04:29
尼泊尔“毛派”游击队“农村包围城市”的11年 2007年01月26日 15:00国际先驱导报 尼泊尔“毛派”游击队战士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 章建华 发自加德满都 一支喜玛拉雅山麓下神秘的政治及武装力量,他们自称“毛派”,但无
尼泊尔“毛派”游击队“农村包围城市”的11年
2007年01月26日 15:00国际先驱导报
尼泊尔“毛派”游击队战士
专题采写:本报记者 章建华 发自加德满都
一支喜玛拉雅山麓下神秘的政治及武装力量,他们自称“毛派”,但无论是“毛派”领导人自己(他们曾多次明确表示,他们与中国政党没有任何联系。)还是中国方面(中国外交部发言人2006年4月27日表示,“他们的组织虽然叫‘毛派’,但无论是中国政府,还是我们国内的任何组织和个人,都同该组织没有任何联系。”)都否认彼此有关。
11年前“毛派”带着老旧的鸟铳走进深山老林,随后一场连续10年的血雨腥风荡涤这个小国,正当人们担心战争日益扩大时,“毛派”却与尼泊尔反对国王的多数政党结成联盟,完成了一次“蜕变”
从“打土豪”到参政治国
“毛派”领导人对进城后的“治国路子”早已心中有数,并密集展开对基层干部的培训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西陶拉,(首相的房间)在哪?我们怎么走?”1月15日一早,尼泊尔“毛派”主席普拉昌达在议会大院里的政党办公室,很着急地问尼泊尔内政大臣西陶拉。西陶拉是来接普拉昌达到尼泊尔首相柯伊拉腊在议会的专用办公室的,双方将讨论当天就要成立的临时议会的议长人选等问题。
普拉昌达显然不知道首相办公室距他只有不到百米之遥。虽然路不熟,但“毛派”领导人对进城后的“治国路子”早已心中有数,并密集展开对基层干部的培训。
做好组织准备
“如果群众愿意赋予我职责,如果我党选择我作为最佳总统候选人,我将接受(这个使命)。”2006年12月9日,尼泊尔当地报纸《喜马拉雅时报》援引了“毛派”领导人普拉昌达接受印度媒体采访时的表态。这是他首次表示自己有意成为未来尼泊尔共和国的总统。
1月15日,73名“毛派”成员和10名其推荐的社会界别成员加入330人的尼泊尔临时议会。“毛派”从此成为尼泊尔的参政力量。临时政府成立后,“毛派”还将占有3~5个大臣席位。
普拉昌达及其领导的游击队,正在从一股以武装斗争为主要斗争形式的反政府力量,转变为参与选举政治的党派力量。尼泊尔“毛派”为其参政、执政做了充分的组织准备。
2006年12月13日,“毛派”中央委员会会议在巴德岗召开。这次会议是“毛派”进城的重要准备会议,使其组织从军事化的战争状态转化成适应和平时期的选举政治。会议结束后,形成了新的领导层和领导结构:普拉昌达领导11人的中央书记处和信息情报部门;巴特拉伊领导“人民委员会”;基连继续领导武装力量(“毛派”武装除了接受联合国监管部分外,尚有大量正规、非正规武装);马哈拉领导议会党团……
1月14日,在进入临时议会前夕,普拉昌达和巴特拉伊专门在临近加德满都的巴德岗召集所有议员进行培训。培训直到晚上八点半才结束。“他们在那学习如何在议会里得体举止,如何与人交流,如何表决,如何要求发言,甚至如何拍打桌子表示不满……”知情人士对《国际先驱导报》介绍了“授课内容”。普拉昌达自己说:“我主要教他们如何与人辩论。”
尼泊尔政府军
修改“纲领”安抚业界
2006年年底,巴特拉伊多次表态,该党一旦执政,将强势推动土地再分配,因为超过尼泊尔70%的贫困人民居住在乡村。分配后,“将有更多人参与提高生产力的活动。”
“毛派”在地方赶地主、分财产田地的举动,到城里四处搞工会运动和一贯的表态让大城市企业主相当担心会被“均贫富”。为此,“毛派”做了策略上的变化。巴特拉伊说,“毛派”的最终目的是消灭贫困,给人民平等机会,“但目前我们也有个最低纲领。”即便在敏感的劳工问题上,他也认为,“目前应该和管理层建立友善的关系。”
同时,“毛派”宣称,“将打击重点放在贪腐的大资本家上。”也就是说,一旦执政,它首先将打击腐败,尤其是“金融资本的腐败”。这让加德满都的一般企业主略感宽心。
此外,“毛派”一般不干扰小商小贩这些“小资本主义从业者”。比如去年12月19日大罢工,依然可以看到擦鞋的、卖爆米花的生意人。他们这些被“毛派”称作“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从业者,甚至可以在集会现场穿梭。
行政“创新”吸引眼球
“毛派”的政治运动,从前经常因干扰正常生活秩序而遭人诟病,但现在“毛派”也学会用它来改善社会秩序。
去年年底,尼泊尔西部中心城市尼泊尔根杰发生骚乱,当地警察只管旁观,根本不介入抢劫、斗殴事件,结果导致一人死亡,数十人受伤。据悉,基层警察如若介入,这些本意在宣传政治主张的队伍,将视警察为反对对象并采取暴力,焚烧警车和警察局。第二天,“毛派”迅速发动“和谐社区”游行。由于势力强大,游行所经之处平安无事。
又如,独角犀牛是尼泊尔的国宝级动物,但近几个月来屡遭猎杀,已有灭绝迹象。这引起了动物保护组织和尼泊尔普通市民的关注。1月5日,“毛派”武装就和尼泊尔森林警察搞起了森林巡逻,引得媒体纷纷报道。
作为11年内战参与者的“毛派”武装,如今甚至开始积极参加公益事业。去年12月27日,毛派在马亨德拉那加营地的武装部队趁着无仗可打,专门组织了22人的特别工作队,铺了大约10公里的石子路,250个家庭因此受惠。
尼泊尔游击队开始集中整编
自行参与市政
“毛派”进入城市后,开始自行参与市政。据悉,他们将首都加德满都分成18个片区,每个片区任命“区长、副区长和行政主管”,下辖22人左右,一般为25人。
“毛派”干部们常做些扶助困难、清扫大街、维持治安的工作。比如圣诞期间,在国际游客密集的泰米尔区不仅有警察巡逻,也有“毛派”巡逻。
“如果抓到小偷,我们会把他们交给警察,收缴的财物也会尽力交给失主。”哈里士自称是加德满都的一个“毛派”区长。不过,由于行政治安废弛,尼泊尔治安并不因此有太多好转。
在自行参与市政管理的同时,“毛派”干部们还自刻公章,四处“收税”。在加德满都市中心经营一家服装鞋帽店的老板告诉《国际先驱导报》:“他们每次收10卢比或20卢比。”(1元人民币约合9卢比)
“如果不给呢?”
“不给他们就不走。不走我的生意怎么做?”
“肯定没发票吧?”
“有收据。这表示有人在这收过了,下一拨人就不能再收了。”
然而,毛派的行政毕竟不是正式的,还出现部分流氓分子冒充“毛派”人员讹诈商铺的情况。
尼泊尔游击队女兵
11年轮回:农村包围城市
10年流血,超过1.3万人死亡,“毛派”自身完成了一次蜕变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毛派’从此进入主流政治,不再是反叛者。”1月15日,尼泊尔首相柯伊拉腊在议会通过临时宪法后说。
“毛派”的由来
在一年多前,没有几个人知道“毛派”领袖普拉昌达的真面目。他们自称“尼泊尔共产党(毛派)”,原为尼泊尔反政府武装组织。不过,“毛派”领导人曾多次明确表示,他们与中国政党没有任何联系。
1990年,尼泊尔国王重新允许政党活动,实行君主立宪。当年,4个尼泊尔共产主义派别成立“尼泊尔共产党(团结中心)”,选举普拉昌达为总书记,自称“接受毛泽东思想”,通过了从事武装斗争的有关决议。团结中心被认为是尼泊尔“毛派”的前身。
但“团结中心”并非一开始就从事武装斗争。1991年,“团结中心”一套人马,两块牌子,另组以巴特拉伊为主席的联合人民阵线参加议会选举,获得议会9个席位。
1994年,“团结中心”内部在讨论武装斗争时机是否成熟时发生分裂。认为武装斗争时机成熟的普拉昌达和巴特拉伊一方在议会中期选举前被国家选举委员会取消参选资格。尽管普、巴一方的参选资格后来又被最高法院认可,但他们最终错过参选时机。
1995年,普、巴二人索性将“团结中心”改组为“毛派”,开始准备武装斗争。
1996年,在向当时的首相德乌帕提出40项要求未获理睬后,“毛派”领导人普拉昌达、巴特拉伊等共13人带着两支鸟铳走进深山老林,于同年2月12日正式宣布武装起义,目的是要推翻君主立宪政体,建立人民共和国。
深山创建根据地
1996年开始,“毛派”在尼泊尔中西部山区首先袭击小规模的警察局,以求获得武器弹药,同时也制造了一些爆炸事件。在以后的近五年,不间断传出“毛派”夜袭地主、占领银行的消息。
这五年,尼泊尔平均一年换一个首相,各政治党派似乎对“毛派”的小动作不以为意。但恰在这五年里,“毛派”深耕农村,获得了各种支持,势力逐步增强。
尼泊尔社会的底层百姓是“毛派”的基本支持力量。特别是在“毛派”的根据地,他们赶走地主,将地主财产和土地分给贫苦农民。此外,“毛派”还实行民族平等,取消种姓歧视政策。
学生是“毛派”的生力军。带着全新观念进农村的“毛派”,在初期就建立各种文化、学生、妇女团体,吸引知识青年参加。
“毛派”力量几年间迅速壮大。2001年1月,
尼泊尔政府特别组成武装警察部队,围剿“毛派”;同年11月随着谈判破裂,更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派遣军队与其作战。
尼泊尔游击队员
城门口“见好就收”
打打停停间,“毛派”武装装备逐步改善,组织结构日趋严密。到最后,“毛派”逐步控制或影响了尼泊尔70%的领土,而政府只能控制首都加德满都和博克拉这样的大城市。在控制区,“毛派”成立了“人民政府”和“人民法院”,征收税赋,修建道路,设立医疗机构和金融机构“合作社”。
2004年12月23日,普拉昌达的武装已经逼近首都,宣布对加德满都进行“围城”。2005年上半年,“毛派”与政府军的战斗异常激烈。正当人们担心战争日益扩大时,“毛派”已与尼泊尔反对国王的多数政党联系,协商结成共同阵线。9月3日,“毛派”宣布单方面停火。
2006年6月16日,普拉昌达重返加德满都,十年后首次公开亮相。随后,政府与反政府方面陆续签定全面和平协定、敲定临时宪法。2007年1月15日,“毛派”议员参加了第一次临时议会会议,标志着尼泊尔11年内战的结束。
游击队如何转型成执政党——专访尼共高层领导人马哈拉
“在旧议会,我们是政治体系的参与者,在新议会,我们是政治体系的变革者”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马哈拉的办公室在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的一条小巷里。记者到达时,他正在与其他领导人商讨进入议会后的策略问题,但还是抽时间准时在办公室接受《国际先驱导报》的采访。办公室很简洁,两排沙发靠墙,一个柜子一个桌子;一幅水彩画里高山峡谷间,有几个人在赶路;一面墙上有一方镜,这比较特殊——作为发言人,还是得讲究形象的。办公室里有点冷,马哈拉穿得不少还围着围巾,却没开空调。
现年48岁的他,1992~1995年间曾是尼泊尔议会议员,“毛派”选择武装斗争后担任起高级领导,后期长期担任与政府进行谈判的谈判组负责人和政党发言人。从2007年1月15日起,他成为尼泊尔临时议会的“毛派”党团召集人。记者特此赶在1月14日对他进行了专访。
“毛派”领导人普拉昌达
我们作出了让步
《国际先驱导报》:担任中学数学老师的经历对你从政有帮助吗?
马哈拉:老师也是个政治职务,像个社会活动家。对我来说随后从政,这是个很好的经历。世界上有许多领导人都曾经是师范出身。
《国际先驱导报》:谈判给你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什么?
马哈拉:谈判非常困难,真不是个简单的任务。他们的想法和思考方式与我们的太不一样了,但我们却必须追求一个唯一的结果,我试图在逻辑上说服他们。工作很复杂,我个人一直在努力。
《国际先驱导报》:谈判中,你可以自己做决定吗?
马哈拉:我个人的所有态度都是在和最高领导人协商后作出的。为了达成协议,我们党作出了让步。我们为了共同的目标作出让步。随后,他们也作了调整。我想,这是我们的成功。
我们将带来不同
《国际先驱导报》:和12年前你离开议会加入武装斗争相比,你对临时议会有什么新感觉?
马哈拉:12年来,许多事情都有了改变。在旧议会里,政治党派和国王非常热乎。那是个所谓“君主立宪”和“多党政治”的状态。
我们不喜欢这种政治体系,但我们试图进入内部去揭露它。不过,我们失败了,因此不得不拿起武器。十年武装斗争和2006年4月的人民运动后,我们和七党联盟共同恢复了这个国家的民主。同时,我们撕裂了政党和君主的关系,使得各党的政治独立更加明显。
在旧议会,我们是政治体系的参与者,而不是政治体系的变革者。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将给政治体系带来不同。
《国际先驱导报》:在临时议会,你怎么执行政党的政策?
马哈拉:我们党在近期的主要战略是取得制宪会议选举的成功。在临时议会里,我们会多和其他政党联系、合作,可能会和它们结成共和阵线,左翼阵线等。因为是临时议会,我们可能会根据日程安排参与日常政策制定。
《国际先驱导报》:在议会里,又要面对许多老面孔,你能适应吗?
马哈拉:我们不管“面孔”什么的,我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只要对方有意愿,无论是谁,我们都能与之合作。
我们还没胜利
《国际先驱导报》:即将成立的政府和旧政府有什么不同呢?
马哈拉:七党联盟政府与以前的政府完全不同,因为它是在人民运动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它不是由某人来指定的。
它还将领导国家走向制宪会议选举来决定国家的命运。它使这个国家成为世俗国家,并剥夺了国王的军事统帅权。这是非常积极的变化。
《国际先驱导报》:你们将来的政策如何呢?
马哈拉:我们革命的最终目标是建立民主共和国,而后改变旧国家,建设新国家。在制宪会议选举获得胜利前,我们不会认为我们已经获得了胜利。现在还有好些内、外势力阴谋反抗人民的意愿。我们对此非常清醒,将采取必要的预防措施。
游击队女兵
一位女干部的“青春之歌”
“我决定战斗到最后一刻——就像林道静和她的同志们在狱中做的那样”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讲述人:比娜·马嘉(Beena Magar) “毛派”党员、“毛派”学生组织领导人。
加入“毛派”,一度成为很多渴求妇女解放的尼泊尔女孩的一条出路,比娜·马嘉就是其中一位。作为“毛派”的普通一员,她的经历也折射出这个组织曲折的发展历程。近日,比娜·马嘉在尼首都加德满都接受了《国际先驱导报》的专访,自述了她的“斗争之路”。
15岁当上“妇委会”主任
我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成为党的人。
我的父亲是尼泊尔西部康赞普尔县的(尼泊尔共产党)党员。我的母亲经营着村子里的一家小店,也是党的支持者。从小,他们就向我灌输党的思想。
1995年,我12岁,在父母的安排下,我参加了党的文化团体。当时的任务是进行各种表演,内容是鼓舞人们去和旧政府进行斗争,我非常喜欢。
我那时还尤其喜欢文学。14岁那年,我从朋友那拿到了一本书——《青春之歌》,作者叫杨沫,女主角是林道静。那本书我看了三遍,林道静几乎成了我的偶像。
1996年,党发动人民战争(指“毛派”武装与尼政府军的战争)。由于党的力量还不强大,就积极在全国开展宣传活动。15岁的我就成了县妇女组织主任。虽然年纪还小,但我当时没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当时只是对能承担那么大的责任,能为人民做那么多的事而感到自豪。
尼泊尔女游击队员
大学里秘密入党
我边领导县妇女组织边完成学业。2000年,我考上了加德满都一所大学。
因为有党内的渠道,我一到大学就进入党的学生社团。一年之后,组织上突然有人通知我:“你已经成为一名党员了!”
没有任何仪式,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2001年4月13日。那是我一辈子迄今最幸福的一天!
我在加德满都担任学生社团主席,但我还是将很大一部分的精力放在学习上。我觉得将来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一直这样工作、生活下去。
以林道静为榜样
2003年政府和党的谈判失败。那年的10月24日是噩梦开始的日子,我被逮捕了。
后来我知道那是关押政治犯的地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用棍棒敲到头上时,我当时就倒在了地上,几乎失去知觉;在那里,每天只有一餐饭;我一直都被反绑着双手,脖子上套着铁链;24小时里随时都可能被电棒击打;每天上厕所不准超过三趟;甚至,他们还让我脱掉衣服,把我扔进冰冷的水里……
那是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们不准我们到太阳地里。那时侯我最大的兴趣就是看门窗里透过来的光线。尽管我经常觉得我可能在某一个明天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但我决定战斗到最后一刻——就像林道静和她的同志们在狱中做的那样。
发誓要更坚决地战斗
2005年9月党宣布单方面停火,准备与其他党派联合反对国王。军方受到了更大的释放政治犯的压力,10月初,他们把我转移到新地方关押。应该说,新地方情况好一些,我说的是殴打基本没有了。但你可以想像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都蒙着眼罩吗?
11月,党和其他党派达成协议,共同反对国王。经过一番波折,我终于在12月获得自由。
出来那天,我照过镜子,22岁的我,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同志们说我眼神恍惚,但我觉得我充满了力量,我发誓我要更坚决地战斗。
党很快就安排我到印度接受三个月的治疗,并负责一切费用。2006年,身体基本恢复健康后,党要求我重返加德满都。不过,遗憾的是,我错过了迫使国王交权的那场斗争。
记者手记:阳光·咖啡·23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没想到新年前收到的第一条贺岁短信居然是比娜发来的:“happy new year 2007”。
认识比娜纯属偶然。那天正采访一名电影导演,她的纪录片《炉灶,短衫和枪》讲述了尼泊尔“毛派”中几名女性成员的故事,当然也包括比娜在内。不料,导演有事先走,她约了比娜在同一个咖啡馆见面,十分钟内就到,非要我帮忙招待一下。
咖啡馆在市中心,只有背面有墙。趁顾客不多我选了顶层一张阳光最充分的桌子——刚看完电影《炉灶,短衫和枪》,知道比娜曾被长期幽禁,我想她一定不喜欢阴暗——加德满都干季下午四点的阳光清澈而不浓烈,正好。
十分钟早过了,比娜还没来。我就开始猜测她今天是否会爽约。毕竟,新闻预告那天下午七党联盟政府可能要与反政府组织敲定临时宪法。如果敲定了,比娜可能要安排第二天的庆祝游行;如果分歧太大,比娜可能也要指挥学生社团对外发表意见。
“嗨!你是章?”我还没反应过来,从楼梯口上来的女生已经快步走到跟前,大方地和我握手。她略微黝黑的手掌在女孩中属于宽大的,有点粗糙,握手的力度比较大。
她的外表并不出众,一身运动装的中性穿着,头发梳成马尾,头上扣着个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但仍能看见额头的皱纹。她和当地普通女孩最为类似的打扮是耳环和鼻钉,毕竟才23岁,是个爱美的年龄。
真难相信,就是眼前这个女孩15岁就成为一个县的妇女运动负责人,20岁就开始忍受非常的囚禁生涯。
“我只能和你聊一个半小时,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她要求尽快把问题一个一个地问完,但这样的采访会很尴尬,所以到了餐馆后,我就先挑些轻松的有点不着边际的问题。“没有男朋友吗?”比娜手捂着嘴笑了起来:“我还没有结婚的计划,也没有男朋友。不过,你说对了,我们党提倡自由恋爱。”
当然,我最想知道的还是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在囚禁的日子,你想过可能就出不去了吗?”比娜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根本就没想过还有活着出来的希望。”——后来我整理照片时才发现,回答这个问题时,干练的她眼里含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