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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希堯的思緒在時空里跑了幾個來回後,他又把眼楮釘在了日歷上,“按照計劃,王起應該回來了。”他叨咕完就轉身出去了。張希堯找到了高鵬布置說︰“王起的任務很重要,也很危險,你通知劉鳳梧,叫他到車站去接一下。”
劉鳳悟剛一進車站,就看見王起被國民黨軍警押著往外走,當他
們的目光踫在一起時,王起用堅定的目光朝劉鳳梧示意了一下,這時,
劉鳳梧的心里一驚,“難道是組織暴露了,還是有人告密?”意外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多想,于是他就急急忙忙的趕回到了住處,可是進門一看,只見屋里已經被翻得亂七八糟,女房東也被敵人抓走了,“看來這里是不能呆了!”劉鳳悟又重新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當他確定沒有敵人監視時,就趕快趕到了東北大學找到了高鵬,向組織做了匯報。
蘇梅听了匯報後,心里非常沉痛,大家沉默了好久,這時,劉鳳梧突然開口說︰“王起,肯定和吉鴻昌一樣被拉去槍斃了,我們要趕緊想個辦法呀,不行就叫我出城,到山里去組織部隊!”“你激動什麼,難道領導不想麼?”高鵬說完就把眼楮瞄向了蘇梅和張希堯。此時的蘇梅和張希堯的心里比誰都清楚,地下交通線的被破壞和起槍的失敗,原有的方案肯定不能執行了,于是,蘇梅決定在平西再找一個堡壘戶進行舉事。
“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當長城換上了春裝,正在悄悄地等待主人的到來時,劉鳳梧受領了任務,組織上要他到昌平白羊城,找王士俊和湯七爺(湯萬寧),他們那里可以搞到槍,于是劉鳳梧就帶著陳品才和王升身帶短槍來到了白羊城。
白羊城是西山邊的一個關隘小城,當王士俊領著劉鳳梧來到白羊城果樹林的窩棚時,在這里見到了湯七爺,這是個留著齊胸白胡子的老人,因為行俠仗義,排行老七,人們都叫他湯七爺,劉鳳梧一見面就上前握住他的手說︰“湯七爺,我們打鬼子需要槍啊。”“槍是有,不過都掌握在民團的手里。”湯七爺用手捻著胡子說。“我們領導說了,您在這一帶的百姓中威望是很高的,況且,民團里也有很多被迫拉去的窮人,只要我們向大家講清道理,槍不難搞到吧?”劉鳳梧急切的說。“試試看吧。”湯七爺說完就和王士俊走了,劉鳳梧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地遠去,覺得湯七爺說話盡管留有余地,可是他對這事還是有一定的把握的,于是,他們就安心的在窩棚里住了下來。
幾天以後,湯七爺和王士俊不但搞到了槍,還動員來了20多個當地的農民,這些農民人們都稱他們為白羊城子弟兵。與此同時,戴福純,那恕,從北平也帶來了30多人,他們都是身佩短槍,高鵬帶來的人里有趙侗,曹國仕等。
在村東頭的一個場地,平西游擊隊成立大會開始了,那恕主持的大會,他在大會上說︰“蔣介石不抵抗出賣了東北,現在又要出賣華北,毛主席領著紅軍就要到我們這里來打日本了,今天我們組織起來就是迎接紅軍到敵後,保衛我們的家園,現在,我宣布平西游擊隊正式的成立了!”那恕宣布完之後,戴福純,曹國仕,高鵬也分別講了話,他們說︰“今天我們遼南,遼西抗日義勇軍,民先隊員,以及白羊城的子弟兵們,組織在一起成立了抗日隊伍,就是要在共產黨的領導下,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他們的話音剛落“不作亡國奴!”“打回老家去!”“保衛我們的家園!”的口號聲此起彼伏,就在人們振臂高呼的時候,白羊城子弟兵揮舞起他們的軍旗,這是個上紅下藍的旗子,紅色標志的是革命烈火,藍色標志的是大地和人民,在他們揮舞的手臂上,人們也看到這樣的袖標,這是個上紅下藍的紅藍箍。因此,當地的群眾也通俗地稱這支抗日隊伍為“紅藍箍”。
如今,當我們再一次仰望這片沃土時,當年的遺址早已蕩然無存了,甚至就連城牆也只剩下遠遠可見的烽火台,據當地的人說,修水庫那年,村民都被遷到了地勢較高的新村,當年劉鳳梧與北平來的同志會面的小學校,現在也只剩下片片的瓦礫,它們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荒涼,它很難讓我們和“平西第一抗日根據地”聯系起來,可是不管怎麼樣,這里畢竟是孕育了一支偉大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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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西游擊隊成立後,北平黨組織的下一步計劃是,讓平西游擊隊在永安莊待命,等待北平第二批人員的到來,然後,開到密雲和那里的抗日武裝聯合發展游擊區和建立根據地。
永安莊是流村通往南山半山坡上的一個院落,據說是地主的莊園,後來被鬼子給燒了,不過從遺留下來的牆基看,院子有五、六十米長,十多來米寬,分為東西兩個院,在兩個院子的中間有個月亮門,可以橫向相通,每個院子都有正房和廂房,前面還是兩道門,四周的牆身也很高。平西游擊隊選擇在這里待命,我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這里可以避開白羊城的交通要道,遠離在南口的國民黨軍隊,因為這時的紅軍還是國民黨的主要敵人,生存還是第一位的。再說,60多人的隊伍在白羊城也住不下,也需要回避一下當地“土”“客”家的矛盾。所謂的“土”“客”家,那還是在乾隆年間形成的,乾隆的小兒子慶僖親王永的陵園建在了這以後,皇家給看墳的200多戶建了房,劃撥了千畝良田,這些良田劃給“客”家以後,使當地的“土”家喪失土地,流離失所,生活窘迫,因此雙方的矛盾日益加深。
按說永安莊地形隱蔽,居高臨下,位置是相當好的,可是還是出現了問題。白羊城的“客”家有個地主叫張孝先,他的姐夫是南口國民黨的一個連長,他出于階級的利益向國民黨告了密。這天的清晨,他姐夫帶著一個連的人,在向導的帶領下悄悄的摸上了永安莊,當哨兵發現了後,雙方就打了起來。听到槍聲,劉鳳悟和曹國仕立即帶著白羊城子弟兵,掩護高鵬和趙侗等一部分同志沖出了院子,敵人一看人都跑了,馬上就用火力封鎖住了大門,企圖把還沒有沖出去的劉鳳梧和曹國仕等人消滅。劉鳳梧一看從正面沖不出去,只好從月亮門退到了東院,並堵住了中間的月亮門,這時敵人就上了西院的房頂,從三面與曹國仕和劉鳳梧他們激戰了起來。
永安莊的地形我到現地勘察了,它的後牆緊挨著北面的山體,從山體就可以直接上房,大門的前面是一片平地,在大約60米的距離有一條隆起來的高崗,沖出去的同志完全可以佔領這里有利的地形,用火力和交替掩護來支援被圍在東院里面的同志們,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沒有這麼做,反而丟下這些同志向山西口“逃”去。
曹國仕利用二門的影壁牆組織火力反擊,這時白羊城子弟兵的長槍發揮了作用,敵人的火力被壓下去了,劉鳳梧沖出了正房,來到了東廂房後才發現牆太高,根本就翻不過去,正在著急時,他看到旁邊有一把大鎬,就奮力的舉起大鎬,把牆刨出了一個大窟窿,他鑽出去一看,外面是一片麻子地,于是他就轉身回來,叫劉堅帶著部隊從這里突圍,他回來接應曹國仕,可是這時的曹國仕已經腿部負傷倒在了地上,劉鳳悟堅持要背他走,可是他說什麼也不同意,他對劉鳳梧說︰“不要管我,趕快帶著部隊突圍,保存革命力量要緊,我掩護你們!”劉鳳悟含著眼淚離開了曹國仕帶著戰士沖出了院子。
南山分為東、西兩個山口,如果劉鳳梧和戰士們從山東口突圍的話,敵人也是追不上的,可是由于大部隊走的是山西口,為了不和大部隊失去聯系,他們被迫在敵人的火力控制線作橫向跑動,于是劉鳳悟的腿也負傷了,敵人看到後嗷嗷的亂叫要上來活捉他,陳品才這時告訴白羊城子弟兵說︰“趕快把水連珠給劉隊長!”劉鳳梧接過槍瞄準帶頭喊的那個當官的,一槍就把他撂倒了,陳品才也打倒了幾個敵人,這時後面的敵人才不敢追了。
偷襲永安莊的敵人不但沒有消滅平西游擊隊,反而還被游擊隊打得損失慘重,甚至就連連長和向導也被打死了,剩下的人只好抬著尸體,拖著曹國仕往回走,曹國仕在遼南抗日時腿就受了傷,現在兩腿根本就走不了路,于是敵人拖著他走到五峰山下準備將他殺害,這時,曹國仕的兩腿已經是傷痕累累,可是他還是艱難的站了起來,他仰望著白羊城,仰望著永安莊,仿佛看到劉鳳梧已經帶領同志們安全的突圍出去,他笑著說︰“你們不要猖狂,我們的同志一定會替我報仇的!”,臨犧牲前他高喊︰“打到漢奸賣國賊!”“打到日本帝國主義!”最後,敵人用刀將他們的頭軋下,掛在南口城牆“示眾”,
張孝先帶著人到柏峪口抓到了王士俊,並把他送到了南口,在監獄里王士俊受盡了酷刑,最後,敵人也把他殺害。敵人殺害了曹國仕和王世俊後並沒有罷休,他們又開始對湯七爺和他的兒子湯玉媛進行了追殺。
多少年後,劉鳳梧又回到了這里,他還十分的惦記王士俊,湯七爺和曹國仕的後人,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王士俊的家人和湯玉媛都由于“歷史問題”被遷到了大興新建農場,這讓劉鳳梧的心里十分不安。當年他們從張孝先的土地中拿出28畝地作為王士俊的撫恤金,可是由于當時共產黨還是秘密的組織,他們沒有告訴王士俊的媳婦這是烈士的撫恤金,只是告訴她說,是幾個朋友給的。結果,到了土改時,他們反而成了黑五類,被趕出了昌平。湯玉媛也一起被趕到大興新建農場掃馬路。曹國仕由于不是當地人,當時給他家屬撫恤金是200塊大洋,還把他的兒子吸收到部隊,當了衛隊長。
劉鳳梧叫二兒子到大興找到王士俊的媳婦,並把這些情況向焦若愚做了匯報。後來由焦若愚和劉鳳梧作證,為王士俊恢復了名譽,成為昌平第一革命烈士。曹國仕也被當地評為革命烈士。湯七爺和湯玉媛也恢復了名譽。
去年秋天,當我和曹國仕的後人再一次的來到這里時,我們不但看到傳說中白羊受傷的地方,也找到了曹國仕當年英勇就義的地方,甚至我還想在永安莊找到殘留的子彈殼。
今天,當我們在追憶這一段往事的時侯,它帶給我們的不光是刀光劍影和血腥風雨,它激發我們的是父輩英勇無畏的犧牲精神和對歷史的責任。
部隊從永安莊突圍後,就來到了妙峰山大覺寺,當晚召開了緊急會議,會議的組織者是高鵬,會議就永安莊突圍展開了激烈的爭論,趙侗說︰“都是劉鳳悟找我們出來的,出來早了,現在搞武裝斗爭時機還不成熟,應該把槍藏起來回北平,等待時機成熟再出來。”這時,戴福純站起來說︰“我們絕不能放下武器,也不能回北平,這事不是劉鳳悟叫你們出來的,是張希堯指示的,你們誰回去,誰就要負責!”戴福純的意見旗幟鮮明,一下子就得到了那恕,陳品才,劉鳳梧,以及白羊城子弟兵們的堅決支持,可是趙侗卻非要回去,于是,高鵬只好帶著趙侗,宋明皋等一小部分的人回去了。
白羊城子弟兵由劉鳳梧和那恕領著,與在妙峰山建立根據地的焦若愚繼續堅持武裝斗爭,高鵬在臨走時還給他們留下了一部分武器和宣傳品。
高鵬和戴福純急急忙忙的走在回城的路上,此時他們的心里比誰都著急,因為在出城時組織上交代隊伍由他倆負責,現在隊伍受到了損失,有的還回來了,這可怎麼辦?于是他們馬上要在第一時間向組織匯報。
張希堯听了高鵬的匯報後,腦袋“嗡”的一下,他頓時覺得身上的舊傷開始隱隱作痛,部隊要是失去了曹國仕和劉鳳梧,那可真比用刀割他的肉一樣心疼。
蘇梅听到了情況後,心情顯得更為沉重,自從王起犧牲到現在,隊伍剛剛有了點眉目,可是一下子又受到這麼大的損失,問題還不光如此,很多人對建立根據地喪失了信心,如果這支隊伍建立不起來的話,那建立根據地不就是一句空話麼?好在劉鳳梧和焦若愚會合了,他們在妙峰山站住了腳,這對他來說也是個安慰,想到了這兒,他就對張希堯說︰“咱們能不能給劉鳳梧搞點藥?”“這是紅傷,敵人控制的很嚴,不過還是可以想想辦法。”張希堯說。
我們說平西游擊隊在永安莊的這場戰斗,所表現出來的不僅僅是子彈間的來往,也不僅僅是哪個人的生死存活,它反映的是在整個平西的這塊土地上,抗日的星星之火是否可以燎原。中國共產黨在建立平西根據地的過程中,是否可以堅韌不拔的走下去。如今,當我們將白羊城評為“平西第一抗日根據地”的時候,它有很重要的一條,那就是它率先為第一抗日根據地流下了第一滴血。它的子弟兵們在最危險的時候,是挺身而出,不懼生死。因此,它帶給我們的不光是歷史的榮譽,而是歷史對英雄們的褒獎。
永安莊這場戰斗給“東特”的領導人也帶來新的思考,他們認為,沒有經過軍事訓練的學生是經受不起實戰的考驗的,關鍵時刻能夠挺得住的,還是那些身經百戰的義勇軍老戰士,和當地武裝起來的白羊城子弟兵。于是,他們決定將“西安事變”回來的,東北軍學兵隊的骨干和29軍堅持抗戰的骨干派到妙峰山,充實那里的武裝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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