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8日 星期一

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改变美国的社会和经济风貌

本文由米尔顿·格林伯格撰写,摘自美国国务院出版物《历史学家谈美国》[Historians on America]。)
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
作者:米尔顿·格林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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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参加过较近期战争的军人在退伍军人事务部(Department of Veterans Services)面谈。今天的退伍军人仍可得到帮助

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The GI Bill of Rights)——正式名称为《1944年军人再调整法》(The Servicemen's Readjustment Act of 1944)——于1944年6月22日由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D. Roosevelt)签署生效。该法案在国会获得通过时在很大程度上未经张扬,原因之一是,当时正在展开诺曼底登陆(Normandy Invasion)行动。但另一个原因是,这项法律的重要意义及其对于美国社会的根本性影响当时无人预知。然而,仅在一年之后,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和亚洲结束,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很快受到全面检验。短短几年之内,这部新法导致美国的社会和经济风貌发生改变。

根据这项法律,二战退伍军人可立即获得以失业保险形式提供的经济辅助。但是,后来证明,这项法律中意义更为深远的一个条款是,为二战退伍军人提供了从职业、在职培训到高等教育的慷慨的受教育福利,并且让他们方便地获得住房或商业贷款。

为报答辛苦作战的二战退伍军人,国会出台了无数法案,但是《1944年军人再调整法》有一个重要的支持者——著名的美国退伍军人协会(American Legion)是它背后的主要推动力。该协会成立于1919年,是一个维护退伍军人利益的民间组织。在1943年9月举的行第25届年度大会上,协会启动了全面支持退伍军人运动。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将大会提出的设想——后由协会全国总司令哈里·克梅尼(Harry W. Colmery)执笔写成立法提案——称为“男女军人权利法案”(a bill of rights for GI Joe and GI Jane)。这项提案很快被称为“退伍军人权利法案”。GI是形容二战美军的俚语,最初代表“政府颁发”二字(Government Issue),用指军队的规章制度或设备。“退伍军人权利法案”结合了受人崇敬的美国《宪法》中的《权利法案》(Bill of Rights)理念,在政界人士设法报答归国军人之际,“退伍军人权利法案”注定会在国会里受到青睐。

背景还不只如此。尽管该法案的通过和采纳似乎完全出自充满感激之情的国会的无限慷慨,但实际上,这在很大程度上也反映了议员对美国战后出现的激进化趋势感到的担忧,甚至恐惧。二战之前,美国向战争中致残的退伍军人提供福利和照顾,但对健全归来的退伍军人却极少关注。在当时诸多公众人物的记忆中,对一战归来的退伍军人的忽视,再加上不断恶化的经济环境,曾导致发生抗议游行和灾难性冲突。1932年,两万名退伍军人在首都华盛顿集结,开始他们的“奖金游行”(bonus march)。这些退伍军人希望在他们效力于一战之后,能获得他们认为政府曾经保证过的经济补偿,但这一行动酿成了美国史上最悲剧性的时刻之一。游行对峙导致胡佛(Hoover)总统调来军队,在日后成为军界英雄的道格拉斯·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将军、德怀特·艾森豪威尔(Dwight Eisenhower)少校和乔治·巴顿(George Patton)少校的带领下,用枪弹和坦克对付了这支“奖金部队”(bonus army)。

在目睹过这场冲突的一些华盛顿决策者看来,1944年的这部满足退伍军人需求的可行法案已是时不可待。然而,尽管盟国的胜利已经显然,但很少有人预见一年之后,随着美军向长崎和广岛投下原子弹,轴心国彻底投降,会突然有 1500多万名陆军、海军和海军陆战队军人从大西洋和太平洋战场回国。

不应忘记的一点是,在日本轰炸夏威夷珍珠港的美国海军基地,将美国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12年间,美国处于严峻的经济萧条中。因此,当战争来临,美国需要建立作战部队时,全国毫无准备,很多人也未受过教育,作为军队来源的年轻人只经历过“大萧条”(Great Depression)时代。失业现象在当时非常普遍,在1933年的“大萧条”高峰,25%的劳动力找不到工作。即便是原来生活优裕的中产阶级,此时也加入了等候领取救济食品和施粥棚施舍的队伍,往往全家都面临贫困和失业。大多数的工业化国家都陷入了不同形式的困境,并因此产生灾难性的政治后果,其中包括极权主义势力在世界各地一些深陷危机的国家掌权。

富兰克林·罗斯福在1932年首度当选总统。尽管罗斯福总统的“新政”(New Deal)政府启动了诸多政府计划,创造就业机会,但是直至1939年,仍有1000万人失业,相当于美国劳动力的17%。欧洲在1939年爆发战争,给经济带来新的刺激和随后的征兵。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于美国在1941年后期参战,才使“大萧条”宣告结束。战争让年轻人暂时停止寻找工作,参军作战,其他人则在后方就业,其中包括大量的女性。在威廉·鲁道夫·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和他旗下报纸的大力支持下,美国退伍军人协会发起“退伍军人权利法案”运动,强调如果让战前领取救济食品的长龙再现会是多么可怕的情形以及这会对民主构成的威胁。

一视同仁
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无论在精神还是具体条款上都非常民主。所有军人退役之后都能得到福利。这些规定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唯一的要求是,必须在军中服役至少90天,而且是光荣退役。无需有经济能力验证,也不必计算复杂的税收抵免,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没有基于军衔和服役经历的待遇差别。只有在计算教育福利的年限时,才会考虑服役时间长度。使用福利时的官僚主义繁文缛节被降至最低限度。

对整个美国而言,二战的结束是一个欢动和如释重负的时刻。自然,没有什么人能够意识到这部具有变革意义的法律的影响力,就连许多和《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的制定密切相关的人也不例外。当时的评论——国会内外均包括在内——往往注重在该法案中失业调整补助的费用和好处,但低估了教育和贷款条款的作用。失业调整补助每周发放20美元,长达52周,很快被领取补助的人称为“52-20俱乐部”(52-20 Club)。由于“大萧条”的关系,参加二战的美军士兵几乎没人有过工作经历。政府内外对失业调整补贴持怀疑态度的人认为,每周发放20美元会让这些人变成不负责任的赋闲者。国会中一些来自南方的议员反对向黑人提供与白人同等的补贴。在1940年代中期,20美元是一大笔钱——用15美分或者更少的钱就可买汽油、香烟、啤酒、奶昔,或是看一场电影。但是,只有略超过一半的退伍军人申请了这一补助——反映了当时人们对战争结束的反应,以及当时视接受公共资金为耻辱的观念。此外,接受补助的大多数人只领取了短短的几星期,因此这一补贴的实际支出不到预估开支的20%。

教育福利的方法是,由退伍军人管理局(Veterans Administration)确认退伍军人的资格,依据服役时间的长短,支付最长48个月的学杂费、书本费以及每月的生活津贴。至于退伍军人的住房贷款,管理局向贷款机制担保可观部分的贷款,设定4%的低按揭利率。这些项目的正式内容,随后也在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退伍军人的《退伍军人权利法》版本中得到沿用(尽管条件不如以前宽松),而且时至今日,这些内容仍是美国志愿兵役制招兵时的一个有吸引力的条件,现在的法律名称是《蒙哥马利退伍军人权利法》(Montgomery GI Bill)。

掀起教育高潮
但是,让一切发生改变的是第一个《退伍军人权利法》。这项法律最突出的持久功绩是,它形成了一个如今已为人们习以为常的观念:每个人,无论年龄、性别、种族、宗教或家庭状况,都可以而且应该享有受教育的机会。二战之前,高中毕业是希罕的成就。参加二战的数百万军人甚至没从小学毕业,许多美国年轻人都没有读到十年级。1940年代,只有23%的军人拥有高中学历,拥有大学学历的军人大约只有3%。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让农夫和工人的子女有可能获得他们不曾梦想的更好教育,并让教育将带来更好工作和更好生活的信念在社会上普遍生根。

在1940年,美国共有大约16万人取得大学学位。由于《退伍军人权利法》的作用,1950年的大学毕业生接近50万人。而且具有重要意义的是,进入大学的并不全是青少年。在上大学的退伍军人当中,大约半数已经结婚,25%已经为人父母。最终共有220万二战退伍军人进入大学读书,此外还有350万退伍军人就读职业学校,150万退伍军人参加在职培训,还有70万退伍军人接受了农业培训。退伍军人选择自己能够取得入学许可的任何学校或培训项目。阵亡军人的被抚养人也可享用这些福利。《退伍军人权利法》的教育福利还可以在国外享用。退伍军人管理局在1950年报告说,有5800名退伍军人根据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在45个国家学习。为使经历战争洗礼的退伍军人重返平民生活,大部分学校都认可许多军人在服役时接受的教育培训课程。高等教育各领域的联盟组织美国教育委员会(American Council on Education),为评估军事资历制定指南,以便让军人得到应有学分,更快完成大学学业,加入社会劳动大军。

《退伍军人权利法》不仅帮助各种背景的人获得高等教育,而且也使公众对高等教育的看法从1950年代起发生改变。战前,美国的高等教育多数是私立的,小型文科学院为主,坐落在乡间,住校制,精英式,而且校与校通常有种族和宗教上的区别。然而今天,美国高等教育的特征可以用与完全相反的词汇来形容。如今的美国大学绝大多数是公立的(占入学率80%),高度集中于职业、技术以及科学教育,规模庞大,面向都市,适于走读,而且十分大众化。现今美国高等教育为美国人以及越来越多的外国人所带来的是社会、教育和经济地位的提高,而不是作为一种上流社会的标志。电脑、工业、医药和太空领域随后出现的科技奇迹,都可归功于源源不绝的有知识的男女人才。

退伍军人入学潮
在《退伍军人权利法》的起草者中,很少有人料到那一代年轻人在认识到其中教育条款的重要意义之后所迸发的巨大热情。大专院校几乎都对如此众多的退伍军人报名入学毫无准备,而且更没有为学生的妻子和孩子设想,因为携妻儿读书的现象前所未有。许多主要州立大学的入学人数在一两年内翻了两三倍。大学的行政主管面对大排长龙的学生、过度拥挤的教室,以及不堪重负的教职员工,深感必须创造奇迹不可。校园涌现了很多临时宿舍,过去为军队使用的预制房现在变成了教室,甚至出现了活动房的营地。许多校园充斥着施工的嘈杂和噪音。而这一切对周边社区的地方商业和房地产开发产生了巨大影响。随着高等院校的资源和声望的增长,在随后几十年中,这种影响力在很多地方日益扩大。

当《退伍军人权利法》对二战退伍军人的适用期在1956年到期时,也就是二战胜利之后的第11年,美国增添了45万名训练有素的工程师、24万名会计师、23.8万名教师、9.1万名科学家、6.7万名医生、2.2万名牙医,以及其他领域的100多万名受过大学教育的人。

这些大学毕业生为整个国家带来更高的期望,他们的熟练技能也帮助形成了迅速扩大、具备读写和技术能力的中产阶级。美国不再是昔日那个以农业和小镇生活为主的社会。读大学和随后进入城市就业成为越来越多的人的期望。在1970年代初期,五分之一的美国人受过大学教育,而在二战之前,这个数字只有十六分之一。2004年,美国有1600多万人在高校就读,其中包括社区学院。目前每年在美国高校获得学士学位的人数达110万,还有同样数量的人取得研究生学位和专业学位。

社会变革的催化剂
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具有的极其重要的作用是,它成为一种导致巨大社会变革的力量,使有关性别、宗教和种族的固有观念发生动摇。该法不仅让普通民众通过高等教育接触到自由社会的概念,而且在校园中带来了各种族群的大融合。

尽管许多女性在二战期间进入工厂或是从事过其他类型的工作,但在战后出现的高结婚率、急剧上升的出生率、以及购买自有住房的新机遇,都使女性在接下来的20年间扮演了以家庭为中心的角色。在35万名二战女性退伍军人当中,有6.4万人利用了《退伍军人权利法》提供的高等教育机会。但在当时,这种优待主要为男性享有,许多女子学院甚至被改成男女混校,以应付陡然增加的入学人数。然而,由于有了这种机会,更大量的退伍军人的子女(也就是在1950年代和1960年代“婴儿潮”中出生的一代)进入高校就读。如今在美国高等院校中女生多于男生。

在战后高涨的民主气氛中,许多美国人重新审视他们在战前持有的种种偏见。犹太裔退伍军人可以进入许多优等学校就读,而战前这类学校要么拒绝犹太裔申请者,要么设立严格的名额限制。犹太裔和天主教徒一样,得益于城市地区公立院校数量的增加。《退伍军人权利法》使这些欧洲移民的子女能够进入学术界、商界和各种专业领域,因此基本上打破了美国高等教育中的宗教偏见。

传统的黑人高等学府的入学人数也急剧增加,联邦政府也为这些院校提供校园扩建资金。在北方城市地区,黑人退伍军人可以进入战前只有白人才能就读的院校。但是,1940年代的美国仍是一个实行种族隔离的社会,这种局面在许多地区一直持续到1950年代。在杜鲁门(Truman)总统1948年颁布废除种族隔离的命令以前,美国军队中存在着种族隔离,17个州和首都华盛顿的学校也是如此。许多黑人退伍军人遭到过于拥挤的黑人院校的拒绝,但却无法进入南方的白人院校。尽管要经过多年和又一代人才实现了《退伍军人权利法》无法实现的目标,但黑人中产阶级的形成和发展的确是战后那一代人经历中的亮点。

不是每个人都想进大学读书。战争期间,军队作出的一个卓越成就,是为背景各异的数百万军人提供了从阅读到工程的各种课程。这鼓励了许多退伍军人利用美国教育委员会的“普通教育发展考试服务”(General Educational Development Testing Service)获得高中证书,亦即现在所谓的“普教发”(GED)证书。另一部分人则通过电子、医疗服务或商职培训学校继续自己的学业。雇主被鼓励利用《退伍军人权利法》提供的优惠继续为员工提供培训,推动更多人进入职场主流。许多人继续上学,美国人也因此形成了终身不断学习的伟大传统。

人人拥有住房的国家
人人拥有住房是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的第二个具有深远意义的成就,形成了美国前所未有的一大批有产人、独立产权人、房主和业主。在社区中拥有房产的人们,更愿意为为社区尽责服务。《退伍军人权利法》给美国在地理、风貌和经济格局上带来的重大影响,与教育福利所产生的影响并驾齐驱。

在经历了长达16年的经济萧条和战争之后,住房危机之剧以及消费者压抑已久的对所有生活必需品的强大需求令人难以想象——这不仅因为普遍缺乏新住房,而且也因为现有住房年久失修。虽然在二战刚一结束就开始恢复造房,但从钉子到瓦片,各种材料都很稀缺。住房建造商必须和重振经济不可或缺的商店及办公楼建造商进行竞争。随着美国日益都市化,绝大部分工作都集中于大城市,那里的住房问题变得十分尖锐。但是,征战多年之后回家的二战退伍军人决心通过结婚、养儿育女、以及最终拥有自己的住房来弥补失去的岁月。拥有自己的住房,成为经济和心理安全的一个有力象征。

流水线制造工艺被运用于建造民房。截至1947年底,退伍军人管理局为100多万个买房、经商及农户贷款提供了担保。个人拥有的新建房从1944年的11.4万激增到1950年的170万。截至1950年,退伍军人管理局为200多万户提供了住房贷款担保。

在这种被称为“退伍军人管理局贷款”(VA Loan)的借贷方式中,政府为退伍军人担保半数按揭贷款,从而鼓励开发商建房,银行提供贷款,退伍军人通常无需预付定金便可买房。这一做法导致消费者需求跃升,令美国制造商、企业家和负责修建道路、学校、教堂和购物中心的地方政府精神振奋。制造商创造或再造了他们所能想象出的具有战后时尚风格的各种家居用品,让新建购物中心琳琅满目,家居应有尽有。由于《退伍军人权利法》及其之后类似法律的实施,有1600万退伍军人利用“退伍军人管理局贷款”购买了住房。现在,近70%的美国人拥有自己的住房。

分散管理的市场方法
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的第三个建树是它的管理和资助方式。根据该法条款,这个项目的管理工作集中在退伍军人管理局(也就是现在的退伍军人事务部),而不是划分给各个政府机构或私人机构。这是一个集中化的联邦项目,但它以分散管理的市场方法作基础。国会决定完全经由退伍军人自身的机制来发放《退伍军人权利法》提供的教育福利资金,而不是经由教育机构,后者原本希望在战后完全控制这些资源的分配权。这个做法奠定了美国战后向大学生提供联邦贷款和赠款的基本方法。时至今日,在美国,以提供受教育机会为宗旨的资助项目,例如学生贷款,依然直接面向学生而不是由学校经手。同样,战后的住房危机也是通过担保个人贷款予以解决,而不是通过政府兴建或管理的住房项目;这类住房项目有很多未能有效解决住房危机。

回头看,《退伍军人权利法》可能会被有些人视为一个庞大的公共“福利”项目,但这种看法是错误的。《退伍军人权利法》最初是一个在特殊时期实施的特殊法律,只适用于那一代的退伍军人,不与需求挂钩。但此后,该法的主旨被继续适用于二战之后的所有退伍军人,并继续是维持美国志愿兵役制的一个鼓励因素,这项法律也因此具有了深远意义。对非退伍军人乃至全民而言,该法确立了一个通过教育和房产所有权实现个人成就的模式。此外,该法还促成了一种氛围,使追求知识成为各种背景的美国人的共同向往,进而让美国社会变得更加包容,对与消费领域和其他生活方式有关的各种选择也有更多需求。

无论初衷是否如此,但美国《退伍军人权利法》说明,一个国家对提高多元社会中所有人的社会和经济地位作出明确承诺,是对个人和国家双双极为有利的。《退伍军人权利法》使美国度过动荡的岁月,重建了国家的人力、经济和社会资本,并且帮助美国迅速登上世界舞台的领导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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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尔顿·格林伯格(Milton Greenberg)是位于华盛顿的美利坚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政府学荣誉教授,并曾在担任过该校教务长和临时校长。他的学术生涯包括在田纳西州大学(University of Tennessee)和西密歇根大学(Western Michigan University)任教,在伊利诺伊州立大学(Illinois State University)担任文理学院院长,在罗斯福大学(Roosevelt University)担任主管教学事务的副校长。他曾与杰克·普莱诺(Jack C. Plano)合著重要参考书《美国政治辞典》(The American Political Dictionary)。该书于1962年首次出版,现已第11次再版。1997年,米尔顿·格林伯格撰写了《退伍军人权利法:改变美国的法律》( The GI Bill: The Law That Changed America)一书。

2013年4月7日 星期日

读吴奇伟将军追剿长征红军日记

红军长征艰苦卓绝,黄镇将军当时留下“长征速写”,在红军将领留下的长征墨迹中应是凤毛麟角,日记也不多见。

  日前,在位于北京门头沟区的“忠良书院博物馆”展出的建党前后、苏区至红军长征众多早期文物中,其中有一本吴奇伟始写于1936年1月1日止于1936年9月底的日记。内容大都是记述他是如何率部“追剿”长征红军萧(克)、贺(龙)、朱(德)、徐(向前)部的。吴奇伟作为国民党要员,时任“中央军”薛岳部纵队司令,反共坚决,“追剿”红军不遗余力。但作为高级将领,他在日记中记载了许多反映当时战事和国民党内部对红军、在“追剿”途中对当地百姓状况及对时局的看法等等内容。读“追剿”日记,也可从另一视角洞察70多年前那场史无前例的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从而更知长征的艰苦卓绝,也能更加深刻地了解红军的胜利乃至共产党的胜利、国民党失败的原因所在。

  另外,日记还细致地记载了其所到之处的地理、人文、风俗、民风。读来有趣,在读紧张战事的内容之余还可开阔视野。

  吴奇伟(1891-1953),字晴云,别号梧生。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六期毕业,国民革命军陆军中将。在十年内战中,参加过对中央苏区和红军第四、五次“围剿”。红军长征后,他率部追击红军至四川。1949年5月,吴奇伟参与和策划了粤东起义,通电与蒋政权决裂,宣布投奔中共。毛泽东、朱德复电,对吴等的投奔表示“极其欣慰”与“欢迎”。

  吴奇伟日记反映了红军的英勇作战和金沙江等重大战役的情况。

  3月9日日记写道:

  赤匪窜康之谜:我想赤匪断不致窜援西康,但事实打倒此种推断。徐匪是己经占领道宁、威胁康定了。在成都方面的人,以为从此匪据康定境,不会轻于犯川。但我仍然要坚持我从前的推断说,目前匪之入康,不外两种目的:一种乘康境无兵,用一部游击队去征集粮,运入丹巴,以供再度犯川整顿内部期间之消耗;一种是假道泰宁、木雅、广坝,比较富饶的高原河谷去接引窜宁的萧贺匪部。待两股接合后分从金川与宁远两点冲实出来。总之他无援康的企图。

  4月3日日记写道:

  贺匪己窜抵沾益之松林,萧匪窜抵马龙。有循朱毛旧路,渡金沙江北窜。

  日记记载了国军在“追剿”红军过程中,与地方政权不合,有功必争有过必推的事实:

  5月11日日记写道:

  萧贺朱徐各股残匪,约五千人,已在西康会合股。以西康地势的险峻,而赤匪竟得长驱直入,地方负责当局,实在不能辞其咎。

  日记还无意透露出军内派系斗争及蒋介石竭尽暗算、诬陷、排除异己之能事:

  6月10日日记写道:

  西南粤、桂军分途入湘,虽暂停止前进,但仍建筑工事,其后续部队亦继续向前集中,而中央方面对外之军队分防久已。

  6月22日日记写道:

  两广异动军人粤陈(济棠),桂李(宗仁)、白(崇禧)之罪状如下:放弃国防擅离职守。不服制止,抗命犯上。以抗日为虚名,增加敌国之嫉妒,陷国家于危境。以叛逆为事实,破坏民族生存之新机,援乱安内攘外之阵线。公然勾结敌国,收受军火接济,雇用日人为军事顾问,接纳先后叛逆之陈李蒋蔡。

  另一方面,日记也重笔记下了国军内部反对内战、踊跃抗日和举国上下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形势:

  6月23日日记写道:

  粤陈(济棠),桂李(宗仁)、白(崇禧),突然分兵北犯,宣言抗日。

  陈李白于廿日,联名发通电请全国军事领袖,赞助抗日战事。电中详述中国军队武器虽逊于日而不致战败之理由,并申明西南出兵纯为抗日,竭力反对内战等语。李宗仁并否认有与白崇禧放洋之说。抗战情形严重。

  闻日本现又要求将山东并入冀察区,换言之即扩大华北日驻军之强化区而至鲁地。宋(哲元)司令自以抗日,派之张自忠任津市长,已显然表示对日态度之强硬。并向中央请得既定方针,昨赴济晤韩(复榘)即为商榷此事,能否扩大即与日方决裂殊难预料。

  沪各界团体及学生工人等三千余人,以上海各界救国联合会赴京请愿团名义,于昨晨八时集上海、北京要求开车赴京向中央请愿团结抗日,闻保受桂系暗中唆使云。

  这时,连处于“剿共”前线的吴奇伟也不得不疾呼:“华北日急,真不堪再有内战矣。”

  日记还特别写道:

  ……因为本地不出米粮。军队到着时后方米粮输不上,要在本地购买粮食,不免与居民争食,因此就不得当地居民好感。更兼本地的保卫团丁动辄持势欺凌,人们因谋生不易,更要供给团丁的伙食,不免生怨。余巡查乡间时,闻保甲长叫苦,乾人的声音是:“我们宁愿红军来!”

  还写道:

  询知,红军到时,只打土豪。我军到时,强买粮食,强取农具(因要做工事,筑机场),乱砍树木、竹林。颇惹人怨。

  读到“我们宁愿红军来”我思索良多,我想,当时国民党要员吴奇伟们在听到乾人的声音“我们宁愿红军来”时,可能还不能明白,共产党为什么能胜利,而他们为什么失败。共产党体恤民情,关注民生,在农民最需要土地时,打土豪分田地,进行土地革命,赢得人民信任。“我们宁愿红军来!”这大概就是共产党能胜利的根本所在。

  历史的老人就是这样无情地嘲弄了不可一世的国军:当年那些在牧师家围着火锅,边吃狗肉边谈军事,指挥“剿匪”、“围剿”处于饥寒交迫中的萧(克)、贺(龙)、朱(德)、徐(向前)红军,大骂红军为“匪”的国军将领,10多年后的1949年,当年的国军,除像日记作者吴奇伟一样弃暗投明、投奔当年咒骂的“匪”外,或被俘,成为战犯,或被赶到台湾那个弹丸之地,向隅而泣。而日记中的“匪首”萧、贺、朱、徐等人,则成了新中国的开国元帅与将军,站在天安门城楼,受到人民欢呼拥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历史就这样定格了。

  王金昌,新华网 

1927年广州暴动


观音山(越秀山)战斗遗址纪念碑
肇庆会馆遗址,后方现在是华夏大酒店
中国共产党所称广州起义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称为广州暴动,是指在中国国民党实行武力清党之后,中国共产党于1927年12月在广州发动的最后一次大规模武装起义,也是瞿秋白共产国际帮助下策动的三次暴动之一,而前两次分别是南昌起义秋收起义

目录

[编辑]背景

1927年4月,武汉国民政府下令通缉张太雷蔡和森等人。[1]

[编辑]共产国际

1927年下半年,由于共产国际在中国事业遭到严重挫败,斯大林的中国政策受到托洛茨基的批评,于是,斯大林指示中国共产党陆续发动了一系列武装起义,希望在一些省份夺取政权,建立一些国家,以此证明其中国政策的正确。不过8月的南昌起义和9月湖南广东、江西、湖北等省的秋收起义都归于失败。但是,共产国际仍然计划在某一个省份发动新的更大规模的武装起义。当南昌起义部队向南撤退时,共产国际计划在广州发动暴动,配合南昌起义部队占领广州,在广州建立苏维埃政权。10月,叶挺、贺龙的部队溃败后,广州起义的计划一度准备停止,但在11月10日,共产国际代表罗米纳兹在上海召集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扩大会议,决议实行全国武装总暴动,在一省或几省夺取政权;其中苏兆征罗亦农罗乃曼共产国际驻华代表)共同制定广州起义计划,并在广州成立秘密行动总部。

[编辑]张发奎

1927年4月宁汉分裂后,张发奎任总指挥的第二方面军支持武汉的汪精卫政府,其中秘书长高语罕、政治部主任郭沫若和第二十四师师长叶挺都是公开的共产党员,而第四军参谋长叶剑英则是秘密的共产党员[2]。7月15日武汉国民政府实行分共后,在第二方面军内,叶挺策动第二十军军长贺龙投向共产党,发动南昌起义;第二方面军忠于张发奎的余部则南下追击向广东潮汕撤退的叶挺、贺龙,进入广州。
张发奎部队中,教导团团长叶剑英和特务营营长梁秉枢都是地下共产党员,教导团1500多人中有200多名共产党员[3],因此教导团和特务营的一个连深受左倾情绪影响。而第四军军长黄琪翔本人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
张发奎与桂系的广东省主席李济深不睦,11月17日,乘李济深离粤,张发奎、第四军军长黄琪翔在广州发动政变,驱逐桂系黄绍竑,称为“广州张黄事变”。

[编辑]预备

11月18日,即“张黄事变”的次日,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通过《广东工作计划决议案》11点纲领(中央通告十六号[4]),要求以张太雷为首的广东省委筹备广州兵变和政治总罢工,夺取政权[5]。11月26日,中共广东省委成立了五人革命委员会(在广州3人),张太雷任主席,另外两人是广州市委书记黄平、工会领袖周文雍。总司令叶挺和杨殷直到暴动前夕才由香港秘密潜入广州。11月28日,共产国际代表德国人纽曼Heinz Neumann)和爱斯拉(Gerhart Eisler)到达广州,策划在广州实施新的暴动,带来活动经费200余万美元[6]。同日,教导团开始召集组长联席会议,12月4日,教导团举行全体党员大会,大力开展政治宣传,激动“群众的革命情绪”,并且“调查各连的反动分子”[7]
12月初,张发奎、黄琪翔的主力离开广州,对付桂系,负责广州市内防务的只有教导团(1500人、枪1300支)、第四军特务营(有计划改编为警卫团,无枪支),以及广州市公安局的警察保安队,另外工人赤卫队有2000人,持有手枪数十杆,炸弹150枚。
暴动原定在13日举行,但是在12月9日由于发生爆炸事件,暴动被提前到11日举行。这也使得原定前来增援的农会无法到达。

[编辑]进程

12月11日(星期日)凌晨2时,张太雷、叶挺、徐光英、曹干延和一名朝鲜炮手,趁广州周边发生战事,张发奎、黄琪翔派兵迎战,城防空虚时,来到叶剑英教导团,进行部署,杀死代理团长朱勉芳,拘禁四、五十名“反动分子”。
凌晨3时30分,工人赤卫队攻打位于维新路(今广州起义路)的广州市公安局,释放政治犯。到天亮前,教导团、特务营一部共2000余人以及大约2000名工人赤卫队参加了暴动,打败沙河燕塘一带的炮兵,大部分广州城已经被攻占,但是第四军军部、十二师师部和仰忠街军械处始终未能攻下,于是放火焚烧[8]。不过河南海珠区)仍在李福林手中,而沙面英法租界也未受波及。张发奎、黄琪翔及广东省主席陈公博均于11日晨逃往河南李福林(第五军)驻地。张发奎请托一位商人谭礼庭出面,得以进入沙面英租界拍发无线电报,13日,张发奎调动外围部队回师广州敉平暴动[9]
暴动的领导人包括张太雷叶挺恽代英叶剑英杨殷周文雍聂荣臻等人。共产国际代表和和苏联驻广州领事馆官员直接参与了军事行动,公开开着领事馆的汽车,插着红旗穿过街市[10][11]
12月12日下午,于广州丰宁路(人民路)西瓜园广场上主持“广州工农兵拥护苏维埃政府大会”,广州苏维埃政府正式宣布成立,张太雷任代理主席(主席苏兆征,因病)及人民海陆军委员,并公布另外9名苏维埃政府要员名单[12]

[编辑]巷战

12日,张发奎调各地军队反攻,上午已进占观音山(越秀山)。经过激战,红军一度夺回观音山,下午,张太雷和共产国际代表纽曼乘车赴观音山指挥,途中遭民团伏击,张太雷中弹身亡。
这时,张发奎部队陆续抵达广州,从四面攻入市内。于是在广州发生激烈的巷战。12月13日,张发奎部队夺回广州,中共军队撤离广州,向东撤往海丰,纽曼也逃走,苏联驻广州副领事郝史(Abram Hasis)等5人则在被捕后游街并被枪毙。郝史在试图乘领事馆汽车前往苏维埃总部时被捕,随身携带手榴弹。苏联领事馆遭到搜查,领事鲍里斯·伯克瓦利斯基夫妇遭到逮捕,由于驻广州领事团的说服,领事夫妇才未被处死,在年底被驱逐出境[13]
叶剑英叶挺两人在战败后化装逃到香港[14]

[编辑]后果

[编辑]武力镇压

广州起义的过程中,先是起义工人为报复四月清党时镇压他们的人士,因而展开捕杀,并焚烧房屋造成死伤。起义失败后,国民政府广州市政府又大肆搜捕起义人员,许多工人受害。双方死亡人数在两万人以上[15]。关于死亡人数,中共方面认为包括5700多名中国人、100多名朝鲜人和5名苏联人[16]
死亡的起义人员埋葬在东郊,即今日广州市中心区中山三路广州起义烈士陵园,与其周围繁华喧嚣的商业气氛形成强烈的对比。
12月14日,国民政府指责苏联是广州起义的幕后黑手,宣布与苏联断交,并驱逐各地苏联侨民,关闭上海汉口长沙苏联领事馆。苏联则声称并不承认国民政府,各地领事馆仍对北京政府发生关系,国民政府无权如此(其实在张作霖搜查后,苏联代办已离开北京使馆)。至此,1923年至1927年间国民党的联俄政策彻底结束。

[编辑]对广东和全国政治舞台的影响

广州起义之后,张发奎、黄琪翔被认为负有责任,被迫将广州交给桂系,北上江西,归蒋介石节制;而汪精卫也受到压力,被迫出洋前往法国,暂时退出政治舞台。

[编辑]对苏联政局的影响

广州起义在时间上恰与苏共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吻合,斯大林就在这次大会上彻底击败托洛茨基。因此托洛茨基评论广州起义是“斯大林派多数在中国造成一个胜利的假象,以掩盖俄国反对派在肉体上的消灭”[17],“参加起义的广州工人英勇无比,作出了最大的牺牲,而领导层的冒险主义已不是什么‘错误’,而是不折不扣的犯罪”[18]

[编辑]对中共的影响

1928年6月,共产国际将大约100名中共代表秘密运送到莫斯科郊外的兹维尼果罗德镇,举行了中共第六次代表大会。共产国际将广州起义的失败归咎于当时“小资产阶级”出身(被认为具有妥协性和狂热性)的中共领导人瞿秋白犯了左倾盲动的错误[19],瞿秋白被留在莫斯科担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改由工人阶级出身的向忠发领导中共。

[编辑]参考文献

  1. ^ 民国人物小传.传记文学出版.刘绍唐主编.第二辑.12册.221页
  2. ^ 张发奎:广州暴动之回忆
  3. ^ 姚金果:小议联共(布)、共产国际与广州起义
  4. ^ 《中央通信》13期第1-6页,1927年11月30日
  5. ^ 姚金果:小议联共(布)、共产国际与广州起义
  6. ^ 郭廷以:《近代中国史纲》第十五章第三节
  7. ^ 曹干延:关于广州暴动的报告,常州张太雷纪念馆
  8. ^ 曹干延:关于广州暴动的报告,常州张太雷纪念馆
  9. ^ 张发奎:广州暴动之回忆
  10. ^ 《聂荣臻回忆录》,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7年,第82页
  11. ^ 黄平:《往事回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48页
  12. ^ 张发奎:广州暴动之回忆
  13. ^ J.卡尔文·休斯敦:《1927年12月11-13日中国广州农民、工人、士兵的叛乱》,致美国驻北京公使马慕瑞第669号快信,第36-38页,1927年12月30日,收藏于美国加州斯坦福胡佛研究所
  14. ^ 张发奎:广州暴动之回忆
  15. ^ 陈永发《中国共产革命七十年》(台北:联经出版社,1998年)ISBN 957-80-1848-4
  16. ^ 姚金果:小议联共(布)、共产国际与广州起义
  17. ^ 托洛茨基:《中国革命问题集》
  18. ^ 托洛茨基《斯大林与中国革命》
  19. ^ 《国际代表在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关于政治报告的结论》,1928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