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1日 星期一

志愿军战俘:他们战斗过,被俘后尝尽了时代的酸苦

 志愿军战俘:他们战斗过,被俘后尝尽了时代的酸苦

--作者:紫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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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111日,板门店谈判会场外站岗的双方警卫

有战争就有战俘。

朝鲜战争中,美军战俘与志愿军战俘的人数分别为3000余人和2.2万人。当个体遭遇战争,自身的命运已然无法把握,只有随波逐流。在被投往对方战俘营后,他们的人生走向另外一条轨道。

在美俘营里的日子

据不完全统计,朝鲜战场上,志愿军被俘原因可大致归为如下几类:

因受伤被俘3000多人;

因生病被俘约4000人;

因冻饿、弹尽粮绝而失去战斗力被俘1.2万多人;

因其他原因被俘1000多人。

当然,也有人主动投降,但仅有数百人。于是,他们的身份在一瞬间发生改变:从战士到战俘。

大多数志愿军战俘并不知道莎士比亚,但在被俘后,许多人心里都有着与哈姆雷特一样的追问:“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问题。”志愿军战俘张泽石回忆,一名志愿军的营职干部就曾来和他商量如何去死,他的唯一愿望就是能在死后得到一张“抗美援朝军人牺牲证明书”。

事实上,不用他们一心求死,在美军战俘营,死亡也一直如影随形。他们住在帐篷里,每个帐篷住50多人,帐篷中间挖一条40厘米深的沟,两边潮湿的土地就算是床铺。每个人只能睡30厘米宽的地方。每两人一张草席,每人一床旧军毯,夜夜与潮湿和寒冷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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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39日,巨济岛战俘营,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俘虏在战俘营里挂出了斯大林、毛泽东和金日成肖像

住的恶劣,吃的也很差。每个战俘每天领到的只是小半碗饭,开水每5天才供应一次,平时连清水都喝不上。与饥饿相连的就是挨冻,不知是管理不善或者故意为之,直到大批战俘被冻伤,才给每人发一件夹衣,10个人发7件旧大衣。

变身“老运动员”

195385日开始,中美双方进行了大规模遣返和交换战俘。对于一路披荆斩棘才回到祖国的志愿军归国人员来讲,生活的考验还在继续。志愿军归来人员回到祖国的第一个落脚地点,是辽宁省北部昌图县的金家镇。奉命接管他们的组织,叫“归来人员管理处”(简称“归管处”)。归来者在归管处经过一段时间温暖的休养生息后,组织上便开始对被俘人员进行政治审查,并根据政治审查的结果进行分别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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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在朝鲜战争中的损失

交代问题过后,2900多名共产党员,91.8%被开除党籍,保留党籍者只有120余人,但也分别给予了警告或留党察看处分。700人被开除军籍,4600余人只承认被俘前的军籍。

这一结果是志愿军归国人员们所无法接受的。”志愿军战俘张泽石回忆,在美军战俘营,当时想死都没机会。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早晕过去了。

就这样,每个人的档案袋里都装着“内控”“特嫌”“特殊党员”等材料。回到家乡的他们经历了“家门难进”“相亲难见”的无奈,也在婚姻、求学、工作中遇到不少带有偏见之举。在之后的历次运动中,许多归来者都辛酸地说:“我们都已是被打入另册的人,平常被看成同‘地、富、反、坏’是‘一丘之貉’,只要政治运动一来,我们就躲也躲不开,跑也跑不掉,所以被戏谑地叫做‘老运动员’。”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央下达了(8074号文件,为这些“老运动员”们落实了政策。

“反共义士”被加入国军

还有1.4万名志愿军战俘被送往台湾。对他们来说,1954120日这一天是令他们终生难忘的日子,从仁川到基隆,美军开始了运送志愿军战俘去台湾的行动,这1.4万人也即将变身为台湾当局所宣传的“反共义士”。半途中,有志愿军战俘跳了海,死前他说:“我到台湾也是死,干脆死到海里算了。”

台湾国防部第二厅厅长赖名汤曾奉命全权负责接运这1.4万名“反共义士”“归国”。他在事后对整个过程有一篇十分详尽的报告。报告中说:“待载运反共义士的登陆舰进入基隆港时……基隆市民更是倾巢而出,码头两边,真是人山人海,这种热闹感人的盛大场面,只有抗战胜利大游行差堪比拟……”

迎来了这些反共义士,下一步就该考虑如何安置他们了。当时台湾社会经济还在复苏之初,没有能力接纳这么多人就业,而且这些战俘中很可能有中共的间谍潜伏,让一万多战俘进入社会也不利于监控,因此,国民党政府力求让战俘们尽早“融入”国军部队。19544月,台湾当局宣布:“全体反共义士宣誓加入国军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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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中国人民志愿军战俘从韩国出发,奔赴台湾。他们被美韩及台湾称为“反共义士”

从加入国军到退役,这些赴台的志愿军战俘大多数人的生活都较为艰辛。他们除了文化程度较低、谋生本事较差之外,他们在战俘营里身心所受的创伤,特别是那些刻在身上的洗不净也抹不掉的刺青,已经变成他们心中难以愈合的疤痕!而上世纪50年代,台湾当局为了“反攻大陆”的需要,延长了当兵年龄,并且对军人的结婚条件很是苛刻,这些赴台志愿军老兵们便多数终身未婚,这成为他们的终生之痛。

除了孤独终老外,对故土和亲人的思念也一直折磨着他们。1988年初,台湾当局针对赴台志愿军战俘的探亲愿望,出台了允准他们还乡的规定,但很多都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了。

一位辽宁锦州籍战俘在参军时给妻子留下了“遗腹子”。几十年后他回乡探亲,父母妻子都已去世,未曾谋面的儿子带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孙子、孙女在火车站等他,见面后,一家人站在月台上抱头痛哭。他跟别的难友说:“我的确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不称职的爷爷,我欠他们的太多了!”但这也正是他心中最为无奈和伤痛的地方。

如今,还有一些志愿军战俘生活在台湾。“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他们的一生,已然如此。

(参考资料: 《孤岛:抗美援朝志愿军战俘在台湾》,张泽石,高延赛;《志愿军战俘纪事》,大鹰;《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朝鲜战争战俘之谜》,程来仪;《忠诚:志愿军战俘归来人员的坎坷经历》,贺明;《考验:志愿军战俘美军集中营亲历记》,张泽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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