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8日 星期二

八千女兵赴新疆结婚纪实

 进疆女兵部队

 进疆女兵部队

  没有老婆安不了心,没有儿子扎不下根

  1949年8月,新疆和平解放。为了边疆的长治久安,1950年2月,毛主席命令驻守在新疆的20万解放军就地转业,屯垦戍边。当时,许多战士都还未成家,时任新疆军区代司令员的王震将军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没有老婆安不了心,没有儿子扎不下根。”为解决男女比例的悬殊,王震向当时的湖南省委第一书记黄克诚写信,希望能在湖南招收志愿戍边的女兵。于是,从1950年到1952年的3年时间里,约有8000名湘女志愿参军进疆,其“使命”就是要嫁给屯垦戍边的解放军官兵。

  1950年初,《新湖南报》连续刊登了新疆省人民政府、新疆军区司令部在湖南招聘女兵的启事。启事中说,新疆军区要招募一批女兵到新疆进工厂、学俄语、上学校、开拖拉机,条件是16岁到25岁,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未婚女性。此时,刚刚诞生的新中国,百废待兴,抗美援朝掀起的“参军热”,更是激荡着无数年轻人的心。长沙及周边城市的在校女学生、社会女青年争先恐后报名参军。

  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一段充满理想和憧憬的岁月,一批又一批的女孩子高唱着著名的苏联歌曲《共青团之歌》,义无反顾地朝着理想飞奔而去。据新疆军区档案馆的资料统计,在这8000名湘女中,年龄最大的19岁,最小的只有13岁。

  1951年6月,第一批入疆的湖南少女们到达了新疆。没有房子,她们和官兵们朝地下挖掘出一个个深两米的地窝子,这就是她们的宿舍和后来的家。她们和男兵一起在这里开荒种地、修水库、打土坯、盖房子。没有水,女兵头上生了很多虱子,她们就互相抓“革命虫”;女兵们来月经没有卫生纸,血水顺着大腿往下流,她们就把内裤撕了缝成一个布袋,再把棉衣里的棉花扯出塞到里面,做成“卫生巾”。没有棉花可用了,女兵在布袋里装点沙子,做成“沙袋”。过度的劳累使一些女兵停了月经。但女兵们已经无法停止她们工作的节奏。一位女兵说:“在那种激情燃烧的氛围里,任何人都会被感染,都会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肖叶群:先结婚,后恋爱

  肖叶群今年70岁,兵团退休教师,她是1951年人疆的湘女。当年,她怀着光荣与梦想,与姐姐一起报名参军。当时她还不满15岁,体重不足40公斤。入疆后,姐妹俩被分到了22兵团9军26师,肖叶群在师机关,姐姐到了文工队,当时26师除政委和政治部主任有家属外,其余的全是光棍。

  入疆的第二年,肖叶群所在部队的师政委就给不到16岁的她介绍了对象——21岁的教导员王富民。肖叶群说:“一见面,他就说对我没意见,非常满意。我看他长得浓眉大眼,大高个,还不是我不喜欢的鹰钩鼻子,也比较满意。但相处不久后,王富民告诉我,其实他的真实年龄是25岁,比我大9岁。我听了后就不愿意了,哭哭啼啼,他就拿出了枪,将子弹推上了枪膛,好像要开枪打死自己的样子。后来我再也不敢说不愿意了。政委又找我劝我,他说,男的比女的大10岁以内从生理上讲没什么,何况这个人政治上可靠,品行也好,长得也精神,根据你的家庭情况,不管你将来怎样,他都会对你一辈子好的。这点,我可以给你打包票!听政委这么说,我就默认了。1954年,我们结了婚。”

  虽然从认识到结婚有两年多的时间,但因为都在忙着垦荒,我们见面的时候很少,交谈的机会更少。王富民是行伍出身,只上过兵团的速成中学,对于谈情说爱,他也不懂。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打下了江山,有了老婆,赶快生几个孩子。所以,我们彼此没多少话好说。婚后,我连续为他生了3个孩子,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尤其是“文革”期间,他保护了我,使我受的罪相对少一点。

  2002年,肖叶群的丈夫患急性淋巴癌去世了。现在,肖叶群和儿子仍生活在石河子市。她的父母上世纪80年代从台湾移民美国后,希望她也移民美国,但肖叶群没有去,她说她的根已扎在了新疆。

戴庆媛:我们的婚姻更多的属于道德婚姻

  戴庆媛,湖南长沙人,在垦区被誉为维吾尔族语言“活字典”。她是1952年从长沙参军的湖南女兵。

  戴庆媛是一个木匠的女儿,小学毕业后就一心想当兵,连报几次名都因年龄太小没有通过。1952年,她穿了一双厚底鞋,身高才勉强够了1.50米,怀里揣着秤砣,体重才勉强达标。她参军后,高兴得不得了,一路上唱着歌来到了新疆。戴庆媛说:“到了乌鲁木齐,在八一广场,王震将军给女兵们讲话。王震将军说:‘同志们,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把你们招聘来,是建设新疆,保卫新疆的,是为各族人民办好事的,湖湘子弟满天山,这还不够,你们要把忠骨埋在天山下……’将军的话还没有讲完,下面的秩序就乱了,因为大家原以为参军3年后就可以转业回湖南老家的,这时从将军的话里才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许多人就哭了。”

  戴庆媛说:“当时在军区机关,男女间的接触有严格规定,除了工作往来和参加集体活动之外,都不能单独接触和交往。当时军区的女性很少,我所在的部门40多人,女的只有两人,所以我们特别显眼,也是众多男性暗中追求的目标。” 后来,戴庆嫒在干部文化补习班做教员时认识了一个比她大8岁的西北野战军战斗模范。那时,部队里经常组织女兵展开讨论:老同志为谁打仗负的伤?老同志为什么没文化?老同志为什么没成家?通过这些活动,戴庆嫒逐渐理解了部队官兵军旅生活的不易。最终,戴庆嫒嫁给了那位战斗模范,婚后两人的家庭生活一直很和睦。现在,她的3个儿女一个是博士,另外两个也都是大学生。

  戴庆嫒说:“当时对我们这些结婚的女兵来说,觉得像包办又不是包办,自愿又不是自愿,既幸福又不幸福。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婚姻生活没有多少爱,十分压抑。这是当时的历史条件造成的。包括在有意或者无意当中,我们对情感的选择,都不是从个人的需要出发,而是从集体利益出发,那就是繁殖生育,让兵团的人口增加,壮大力量,固守疆土,扎根边疆。我认为那种婚姻是道德婚姻。过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组织,我们的组织就是我们的当家人,不敢说不服从命令,所以那个时候都服从了。”

  这种婚姻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福的。湘籍女兵江莉华总结了一条规律:湘籍女兵年龄越大(入疆时最大的才19岁)结婚越早,结婚越早的婚姻越不幸,但更不幸的是相貌漂亮且文化程度高的——因为漂亮,就越易被更高级的大龄军官看中,因为文化程度高,内心就越痛苦。当时,因为军官年龄普遍大过湘籍女兵十几岁,这和女兵们的理想相差甚远,她们理想的对象是年轻、有文化的。1951年3月,在哈密,一个倔强的长沙女兵拒绝了一个营长的求爱,后者被激怒,拔枪杀死了女兵。该军官后被军事法庭处以极刑。还有一个高中毕业非常漂亮的长沙女兵,因为被“包办”给一个死了老婆有3个孩子的比她大近20岁的老干部,在结婚当天就疯了。

  1952年,兵团总务处长刘锡宪向王震反映,这些有文化的湖南女兵不大适合介绍给老同志,他建议找一些农村的姑娘,最好是找丧偶妇女。于是,军区决定到山东去找,此后,大量山东女性被招入新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女兵开始改变自己的想法。几年中,较早入疆的湘籍女兵相继结婚成家,丈夫们大多是部队的中层军官。

  在这8000名湘女中,虽然大多数是经组织介绍结婚的,更多人是先结婚后恋爱,其中有幸福的,也有不幸福的,湘女们入疆后,10年后才准许回乡探亲。1962年,湘女陶先运探亲回来时,从长沙一直哭到兰州。由于路途遥远,直至现在,有的湘女还没有回过家乡。现在,湘女们的丈夫大多已经过世,因为,当时这些丈夫们都比湘女年长10余岁,而且,他们经历了战争年代的枪林弹雨和50年代的超强体力的劳动,一些人在七、八十年代就去世了,这使很多湘女在中年以后就成了寡妇。其中一些在60年代响应号召退出工作回家成了看孩子的家庭妇女,在生活上更加依赖丈夫,一旦丈夫去世,她们的生活只有依赖子女,目前的医疗和日常生活都比较困难。 

参军,进疆!这是湘籍女兵们的梦想,她们用50多年的岁月,演绎了为梦想生存的人生。她们本被设计为安抚军心的军嫂,但她们超越了原设计的期望,她们不仅贡献出了青春和爱情,同时也使荒原上第一代母亲成为了第一代教师、医生、农技师、拖拉机手,全面改变了当地的诸多生态,使一个黄沙弥漫的粗犷世界开始绽放柔和、文明和理性的光辉。也许今天,这种梦想对我们来说有些遥远,有些陌生,但我们相信,面对她们,没有人能不肃然起敬。作者:庄鸿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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